《飘落》(上) 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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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多伦多飞往上海的班机在虹桥机场缓缓降落。与以往匆匆忙忙地转乘飞往故乡的班机不同,这次,我要在上海停留一天,去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孩---蒋先生的女儿。

在多伦多的一个综合医院做社工(social worker)多年,接触的病人众多,蒋先生是我最难忘记的一个。

那是一年前的一天,我刚跨进急诊室大门,当班的护士长就招呼我说,“快,快,  9号病房有一讲普通话的病人,情况特殊,医生真急着找翻译,你赶快去吧。”我所在的医院靠近多伦多唐人街,经常有不会讲英文的同胞来院就诊,我也常常被抓去帮忙翻译。

在病房外面,病人的护士,也是我的好朋友安娜勿匆匆忙忙地告诉我:病人蒋先生因腹部疼痛来院急症,己查出腹部巨大肿瘤。他在加拿大没有亲属家人,也没有医疗保险,因他是非法滞留加拿大。更糟糕的是,病人已经是癌症晚期,没有任何成活的希望。医生的建议是实施临终关怀治疗。

作为一个社工,我知道临终关怀治疗对一个病人意味着什么。事实上, 这种治疗并非是一种治愈疗法,而是一种减轻疾病症状的缓和疗法。它主要针对无救治希望、存活期限不超过36个月的临终患者。在这种情形下,无力回天的医务人员,不必仰赖医疗技术和大量财力,被动地延续患者的生命; 而患者也可以按照自我意愿,无痛苦,有尊严地渡过生命的最后时光。通常,这些病人会被安排进政府或慈善机构办的临终关怀病房。如果病人和家属愿意,病人也可以回家,政府会派医护人员去病人家里定时探访。

要对在加拿大没有身份,没有亲人的蒋先生,设施临终关怀治疗将是一件艰居的任务。我要全面了解他的社会家庭背景,根据他的愿望和需求,利用院内和院外的社会资源,为他找到一个合适地方,让他平安,详和地走完生命的最后里程。

打开病房门,我心里一震,与想象的不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清廋的中年男子。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两道粗黑的剑眉紧锁,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个小公文包。

刚同他打完招呼,医生就拿着病历进来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接下来的谈话是残酷的。因为加拿大注重病人的知情权,不管是多么严重的病情,医生都不会向病人隐瞒。果不其然, 医生一开始就让我告诉他,CT检查在他身体多部位发现肿瘤,癌症晚期。

听完翻译,将先生很冷静地对我说:“ 请你告诉医生,给我积极治疗,开刀化疗我都愿意。我有钱,我可以自己付费。”说完,他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把现金。

把他的话传译给医生后,医生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时间太晚了,现在做什么都太迟了。”医生接着说,“请你转告病人,我很抱歉,不能为他做任何积极地治疗。现在除了给他止痛药以减轻他的痛苦外,我别无他法。”

我慢慢地尽可能地使用委婉的话语把医生的答复转述给他。看着他越来越凝重的面容,越来越黯淡的眼神,我的心一阵阵酸楚。慢慢地,他转过身体,用被单蒙住了脸,我能看到他的不停的颤抖的双肩。

我和医生退出了病房,医生轻轻拍拍我的肩膀说,“芸,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你知道他这样的病人不可能待在急诊室等。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请告诉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