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青少年的暑期周末 - 黄慧作品
AliceB-223 07/20 6859如何陪青少年过周末(一)
一放暑假,因为我忙,方飙就把两个孩子带到西岸去享受兰天白云,海阔天空。当然,毕竟是有情有义之人,他带走了我的儿女,就把他爹妈押给了我,还每日悉心周到地发来他们游水戏鱼,吃香喝辣的照片。
回到家的周末又是父子上阵,出门儿去纽约州打猎。
女儿听说后也赶紧密谋,在周五下午发了个长长的短信,意思是,妈妈,我可以......吗?求你求你求求你,好妈妈。我正在财政季分析会里焦头烂额,没想,就批了个大写的K。
后来才知道她是要在家开史无前例的Sleepover Party。
周六大早方飙一出门,我就委屈地对美蕊说,这不公平,你明知道在你三十岁之前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朋友留宿的。
女儿镇定地说,妈,我己经通知了我的朋友们,她们爸妈都答应了。
我只好就范地说,那需要我做什么。
她抽出两尺长的任务单,从气垫床到零食、饮料,做蛋糕的七七八八,还有晚上要护送她们去看电影。
抚养一个青少年的好处是,你再不用背着抱着,他们知道他们要什么,去哪儿买,而你,只需要做他们的车轱辘和信用卡。
这个party福利之一,或者唯一是我的房子享受了一场彻底的大扫除。三点钟,小丫头们陆续来了,我温柔欢喜地从她们家长手上签收了她们,然后乐得上楼躲进我的卧室听着音乐开始画画。
到六点,女儿上来敲门说要点晚餐了,于是我让她叫了外卖,等我取了pizza回来,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告诉我,她们弄错了电影时间,这一场十五分钟内开演,于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我们上了路。
我很不情愿被绑去看一部儿童片, 听说名字叫《Me, Earl and the dying girl》。一路到那儿就要二十分钟,法定会迟到。每到一个红灯,我都巴望着小丫头们会改主意,调转车头,但她们却总是信心满满地说,“You can do it, Mrs. Li!”
电影院门口在修路,把我绕糊涂了,我手机一甩,气急败坏,女儿拣起手机,一边给我指路,一边从牙齿缝里说,“Be mature, Mom!”
终于进了电影院,我扯着门框子用中文低声说,“可不可以我坐在大厅里玩手机等你们。”一看到女儿秋风扫落叶的眼神儿,我就乖乖去上洗手间,又喝了水,然后在售票处找到丫头们,凑过去。
女儿正在付钱,卖票的是个大男孩,估计是暑期工。一边找钱一边和柜台外的丫头们售后服务,女儿接过钱来,放回钱包说,“Thank you. You are awesome.”
小伙子英俊地一笑说,“You don't get to see an awesome guy everyday!”
我两只眼睛差点儿从脸上掉下来,瞪着他。你再说一遍,我英文不好!
女儿一把扯了我朝放映厅跑去。
如何陪青少年过周末(二)
这部电影不同于我以前陪孩子们看的Nimo和Happy Feet,它是个青少年的电影。大段的是一个高中生的独白,比如这世界是一个可笑的阴谋;比如自己像油入了水,无法融入;比如自己是个潜伏在世上的一个超级英雄,只等某个午夜里,从床下拽出那支袍子披上,拯救世界。这让我想起诺亚那张自从上了高中后就忽然成了无声电影的脸。[调皮]
许多高中走廊和餐厅的场景,是我从不了解的丛林世界,谁走在谁旁边,谁能跟谁讲话,群殴开局之前,iPhone各就各位。嗯,难怪诺亚每天回家来一脸吃了碗石灰的神情。[呲牙]
本以为会让我昏昏入睡的电影竟然让我看进去了,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走进了一个得了血癌的同学的生活,本可以异想天开地演成个清纯剧,爱情战胜病魔,两人一起手拉手进了心仪的大学。
然而,这部电影却是个写实剧,跟puppy love无关,让几个青少年和银幕下的一群青少年们一起面对百般难耐,浸透青春焦虑和向往的高中生活,特别把一个冰冷的死亡话题摆在了往日只为如何打入受欢迎、受追捧圈子,或者成绩全A,进入优等生群体,或者怎样引领衣装名牌而纠结苦恼的青少年面前。
电影结尾,生病的女孩儿还是死了,男孩儿也因为陪伴女孩儿而耽误了功课险些无法毕业。
从电影出来坐回汽车,女孩子们开始议论电影,第一轮问题,谁哭了,两个丫头举了手,我两支手都想举,但是明白司机没有投票权就闭嘴了。
第二个问题是,你会为一个电影角色剃光头吗?你会为一份工作剃光头吗?几个丫头异口同声的绝不!一个小女孩儿深思熟虑后说,如果这份工作一个月一百万薪水嘛,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我立志时这个工种去哪儿了呢?我看看镜子,心想,一个月一百万,连我这两条眉毛也可以剃掉,反正它们长得也不出彩。[偷笑]
一个丫头忽然幽幽地说,但如果我的家人或朋友得了癌症,我会剃光头陪他/她。
另几个小丫头马上都支持。
我又看到电影里那个美丽的小姑娘光头下一对忧伤、恐惧的大眼睛。
也许我们的孩子们并不是我们想象得如雪花一样脆弱。
吃了十点钟的晚餐,倦意袭来,我把铺盖拿下楼来,叫孩子们把气垫床充上,准备睡觉。
我正要爬上床时,美蕊来敲门说气垫床没有充气电泵。我一愣,然后说,那睡发沙,睡床,睡地毯。
“不行,妈,这是sleepover,我们一定要睡气床!”她倔强地说。
我把头塞到枕头底下说,“十一点了,我一定要睡了!”
我听到女儿的哭腔,“Mom, you sound like a crazy mother.”
我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摸摸我一头竖着的乱发想说,我才不是个crazy mother呢,我是个crazy witch。
等我歪歪倒倒又下了楼,看她们几个正在用吹干头发的吹风机给一个双人气垫充气。这象看到用汤匙划船一样让我绝望。但想到要支持,要正能量,我忍住了,只问需要我来吗?
二十五分钟后,奇迹发生了,一个大气垫床神气活现地躺在地中央。我也孩子般地跟着欢呼起来。
她们又开始充第二个垫子,我识趣地要上楼了,叮嘱说,“好好玩吧,别急着睡着啊!”
早上醒来,我下楼看到横七竖八熟睡的丫头们,就知道她们是玩到一头栽倒到梦乡里去的。
吃了早餐,她们接着玩,直到十一点被陆续接走。我一边收拾客厅一边问女儿玩得开心吗。她说开心,然后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说你crazy。”
我笑,“妈妈昨天太睏了,是有点儿crazy。后来还行吧?”
女儿抱抱我,笑了,“You are ok, mom!”
我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准备迎接我那两个去猎场远征归来的游击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