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

近日，财政部长楼继伟在清华大学发表演讲，称中国现在的关键任务是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保持6.5-7%的经济增速，为此要推进五个方面的改革，其中包括了减少对粮食的全方位补贴，增加进口粮食，以此来实现农村劳动力的进一步转移；同时要避免出现欧美那样的情况（即劳动者跨行业区域联合与雇主进行谈判），“让企业和员工自主决定，增加就业的灵活性。” 

除此之外，楼部长还提到了放开城市落户的限制，推动农村建设用地的自由流转等。毫无疑问，刚参加完20国集团财长及央行行长会议的楼部长开出的这几剂药方，无一例外都体现了新自由主义的精髓：粮食贸易自由化、减少农业财政补贴、剥夺工人结社及谈判权、农村建设用地流转市场化，等等。 

楼部长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楼部长开出的药方:

减少粮食财政补贴，增加粮食进口，楼部长的目的显然并非着眼于中国的粮食供给安全，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继续压低农民种粮的收益。说白了，尽管今天大部分农民种粮收入已经难以维持家庭的基本生计。但是，楼部长觉得这种收益太高了——收益“太高了”农民就不愿意进城打工，廉价劳动力的供给就会减少。因此补贴要减少，只有这样才能让农民种粮变得彻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收益甚至还要赔钱，然后就会放弃种田来到城市出卖自己的廉价劳动力，这样中国所谓的“人口红利”就可以继续维持，资本高收益当然也就不足为患啦。 

不仅如此，楼部长还开出了另一个药方：避免出现劳动者的联合，增加就业灵活性。这剂药方和上一剂比起来就更加直截了当——要禁止工人结社、组织工会与资本家进行谈判以实现工资的增长。楼部长真可谓是未雨绸缪啊！在基层工会形同虚设、工人依然处于原子化状态、法定结社权未落实的情况下，楼部长就发出中国不能允许工人团结的警告，在为资本家保驾护航方面真可谓是尽心尽职、不遗余力！古语有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楼部长身居朱门之内，自然是不会知道也不愿知道普通老百姓尤其是数亿农民工生存之艰，反而早早堵死了他们的出路——团结，居庙堂之高却如此不解民情，拥部长之尊却公开为资本私利站台。这让亿万百姓情何以堪啊？ 

药效怎么样？几点推测:

楼部长表面所忧者，是避免中国陷入到“中等收入陷阱”之中；而观其所开药方，确有此意，只是方向并非迈向高收入，而是使劳动者永远受困于低收入中。低收入不要涨，自然也就能够避免“中等收入陷阱”了。这一药方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然以理推之，如下的结局恐难避免： 

其一，劳动者尤其是农民工收入将长期徘徊于贫困线水平，中国所面临的挑战不是“中等收入陷阱”，而是陷入低收入的泥潭。人口红利从来都只是一定阶段发展的条件，而非发展的目的，因为人口红利实质上就意味着廉价而大量的劳动力供给，对于劳动者来说意味着低工资和工作缺乏保障。而楼部长所言，就是要维持目前的这种状况——低工资、无保障、大量供给。这种赤裸裸的“唯增长论”，实际上就是要以继续牺牲工人利益为代价来实现资本增值扩张的需要！楼部长确实够坦诚：发展就是为了利润，而不是为了劳动者福祉！后者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多么严谨的逻辑啊！ 

其二，中国社会贫富差距将进一步拉大。收据分配格局改革的根本在于提高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而对于数以亿计的农民工而言，仅靠政府提高最低工资标准远远无法改变当下畸形的工资及利益分配格局，根本之策还是应通过劳动者的组织化使其具备与资方进行利益博弈的力量，否则提高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将是一句空话。楼部长所谓“让企业和员工自主决定”，其实质就是延续当下劳动力市场资方单方面定价的状况，使劳动者成为砧板之上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任何博弈能力。楼部长才华横溢，在劳动力市场自然能够“自主决定”且游刃有余，然而身无长物的普通劳动者恐怕只能如富士康工人那样“被迫地自愿加班”了。 

其三，城镇化对于大多数普通劳动者来说将可能永远都只会是一个“梦”了——美丽却不能实现。楼部长一方面认为应该限制劳动者的集体谈判和工资增长，另一方面又认为应力推城镇化。部长先生似乎认为，城镇化最主要的限制还是一纸户口本，只要把这个取消了或放开了，农民自然就会涌进城市安家落户，GDP增长也就顺理成章了。但楼部长没有看到或者不愿看到的是，很多农民工其实已经在城市生活十多年了，但他们依然不能成为市民，根源并不仅仅在于一纸户口，更在于现有的低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他们在城市的生活。而不解决这一问题就在农村搞釜底抽薪——降低粮食补贴或搞土地自由流转使农民放弃土地转入城市，造就的不是官方所宣传的“新市民”，而可能是庞大的失业人口和城市贫民。这恐怕不是楼部长期待看到的吧？ 

当然，可以预期的景象绝不止这些，还包括粮食安全、环境污染等等。楼部长如此迷信新自由主义的全盘市场化，如此费尽心机出谋划策保持大量而低工资的劳动力供给，其目的不可谓不明：其所虑绝非劳动者福祉，也非国家发展，而是赤裸裸的资本利益。楼部长欲使中国避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这些观点，实际上将使中国永远陷于低收入的泥潭之中，最终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全球巨头充当嫁衣。 

资本家，你们还可以赚更多！ 

由此可见，楼部长所开药方并非要使中国摆脱中等收入陷阱，而是要使资本家摆脱利润降低的风险。楼氏药方服务的不是广大中国劳动者，而是唯利是图的少数资本家——不仅包括中国的资本家，还包括欧美日等地的全球资本巨头——虽然他们已经从中国的人口红利中赚得盆满钵溢了，但楼部长的演讲明确无误地传达了一个信号：你们还可以继续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