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母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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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母亲李亚耘,1930年出生在湖南湘乡县一个地主官僚家庭。我外公李俊麟,是国民党当时为数不多的能写会算的有文化的军人之一。历史著名人物许克祥曾是他的部下,在我外公手上起的蒙。外公官至武汉国民党警备司令部警卫营营长,因不满国民党任人唯亲,贪污腐败而愤然离开军队系统,回老家当地主,逝世于1949年。外婆邓玉华,出生于一开明小地主家庭,从小上私塾,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还是解放天足。是一位贤惠美丽的家庭主妇。外婆病逝于1981年。我妈在外婆的影响下,从小接受教育直至师范毕业。我妈终身从事教育工作36年,直到1985年退休。
我妈出生在动乱的年代,幼时躲避日军入侵,四处逃难。年轻时经历解放土改,满腔热情投入革命,斗自己的父亲,分自家的财产。却不料并没有得到新政府的信任,一直是被控制使用的地主官僚子女。我妈有很高的艺术天赋,歌喉优美,还会弹琴。曾在湘乡县表演歌剧白毛女,出演喜儿一角。1955年与我父亲戴新予结婚,后从湘乡调至长沙工作,担任少先队辅导员和音乐老师。因为个性活泼加上出生问题,1957年反右,几经批斗几乎被打成右派。因调来长沙时间不久,她侥幸躲过了反右一关。但随后而来的各种政治运动,因为家庭问题,还有我父亲在国民党南京工程兵学院当任过教官的历史,却让她成为了一名付其实的老“运动员”。
还记得小时侯,我们三姐妹见不到父亲。他被下放到基层水库工地改造。我妈一人既要应付繁重的教学工作,独自一人照顾三个年幼的孩子,牵挂带着地主婆帽子被强制送回老家的外婆,还要忍受各种运动对她的批斗。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因我父亲毕业于教会学校,两次被陈纳徳将军飞虎队录取和两个弟弟去了台湾的背景,更是被当成隐藏的美蒋特务,大小批斗会不断,时时遭受身心的摧残。
我坚强勇敢的妈妈在经历了诸多压力和痛苦以后,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这一天。也迎来了她生命中迟到的春天。我妈拿出拼命三郎的精神,全身心投入新的教学工作。她的教学能力和成绩也得到了正确的肯定。学校经常指定她当所谓差班班主任,然而经过她的辛勤工作,差班都一跃成为先进班级,毕业率几乎都是百分之百。我妈不但年年都是先进教师,长沙市的特级教师,还是评到市里的先进教师工作者。我妈退休后学校又返聘她回校继续教育工作,直到她体力不支去带60几人一个的大班。但她并没有闲赋在家而是积极参加各项社会活动。
在我爸爸全力支持下,我妈的闲暇时间都用在社会活动上。她参加的活动包括歌咏队,民族舞蹈队,秧歌队,花鼓队,老年时装模特队,舞剑和健身队等。她还参加书法班,绘画班甚至英语班。在各项活动中,因为她积极参与和优良表现,我妈可以说是获奖无数。这些活动极大地丰富了她的精神世界。
1999年,我的第一个孩子杨可萱出生后,满怀做外婆的喜悦,我妈和我爸远涉重洋,来到美国帮我照看他们的第一个外孙女。那时我妈还精力充沛,浑身活力。自编中英文歌曲来逗引孙女。“Beautiful,真美丽,我爱你,Jacqueline!” 2002年,我第二个女儿杨可玫出生后,我父亲的淋巴癌复发了,可是病痛没能阻挡住他们又做爷爷奶奶的喜悦。瞒着我我爸生病的事情,我父母亲再次来到美国帮我。这次我妈既要照顾孩子又担心我爸的病情,内心非常焦虑。不久,我爸病情加重,不得已提前回国治疗。但老二跟爷爷最亲,她开口叫的第一个人是“爷爷!”
2004年,我父亲因癌症不幸去世,留下我妈孤独一人在大陆。我便安排75岁高龄的母亲移民来美国和我们一起居住。在美国的最后10年,我妈是幸福的。她和至亲的家人在一起,享受了美国政府给予她的各种福利,尤其是医疗福利,使我们无后顾之忧;我妈又是不幸的,以75岁高龄移民到一个新环境,语言不通无法与外界沟通;不会开车,没有帮助无法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没有许多朋友… 她经历了许多新移民所面临的痛苦,但是我妈又以她乐观的生活态度来面对新挑战。她参加英语学习班刻苦学习英文,以期达到能与 女婿和外人的交流;我妈积极参加教会活动,学习背诵圣经甚至不输年轻人,后来受洗成为了一名基督徒。我妈还曾到周末中文学校代课,组织指挥中国老人歌咏队节日上台表演。几近8旬的老妈在舞台上的风姿饱受赞誉… 如果健康老人给我妈多一点时间,她一定会在新环境里生活得多姿多彩。然而,2009年,我妈突然遭受到中风的打击,生活能力活动能力骤然受到限制。尽管如此,她仍然努力健身,配合康复。每一位医生护士都告诉我,我妈是最可爱的病人。因为妈妈的努力,她当时的康复程度是比较令人满意的。
我亲爱的妈妈到美国正好十年了。虽然中风后老妈有很多健康上的毛病,但她热爱生活,从不放弃。我也一直希望有机会陪老妈活到90岁,100岁…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我们以为妈妈还基本健康的时候,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倒了老妈。虽然老妈顽强地与疾病进行了抗争,但她还是去了天堂,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2015年12月22日晚7点,我妈在我的怀里安祥地停止了她心脏的最后一搏。我妈走得非常平静,没有受到痛苦。
虽然我们哀痛失去了母亲,但又庆幸老妈去天堂与老父重逢了。亲爱的妈妈您安息吧,您的女儿女婿和孙女们会秉承您的勇气和乐观的生活态度,并永远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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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