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大導演：李翰祥的傳奇與爭議（-香港電影的風雲與情仇）】

～𣁽省山寨

        回顾在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邵氏影業獨領風騷，半靠拳腳武打的硬派陽剛，半靠風月軟語的旖旎柔情。攝影棚內，俊朗小生赤身肉搏的武俠片與風情女星低吟嬌喘的風月片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光怪陸離的電影盛景。然而，要在張徹的刀光劍影中脫穎而出，文藝片導演李翰祥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他用才華與妥協，跪著賺錢，卻也站著成名。

       作為“風月片教父”，李翰祥的創作生涯充滿了矛盾與傳奇。他既能拍出《梁山伯與祝英台》這樣讓全民為之瘋狂的經典，也能哄騙女星拍裸戲，只為票房數字；他捧紅了25歲最年輕的金像獎影帝梁家輝，卻也因商業算計與邵逸夫爭鬥數十年，甚至捲入多角戀的狗血風波。李翰祥，究竟是才華橫溢的電影大師，還是逐利的投機者？他的發家史，比他鏡頭下的故事更曲折離奇，堪稱香港電影史上的一部活劇。

（1）坎坷起點：從北平藝專到香港天台

       1926年，李翰祥出生於遼寧錦州，幼年隨父遷居北京。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的他，自嘲是“黑旋風李逵後代”，綽號“李太黑”。這位北方漢子天資聰穎，考入徐悲鴻執掌的北平藝術專科學校，主修繪畫，本有望成為畫壇新星。然而，1946年的一場風波改變了他的命運。那年聖誕節，北大女生被美軍士兵侵犯，激起全國學生反美浪潮。李翰祥作為藝專學生代表，帶頭抗議，卻因此觸怒當局，被學校以莫須有罪名開除。

失學的李翰祥不甘沉淪，次年考入上海戲劇學校，成為僅有的三位免試生之一。然而，上海的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老師全用上海話授課，北方來的他宛如聽天書，學業無望。他心一橫，揣著兩封介紹信和母親縫製的棉被，隻身南下香港，夢想在電影圈闖出一片天。那年，他22歲，滿懷熱血，卻未料到迎接他的是一連串的挫敗。

在香港，電影夢成了殞地。李翰祥跑過龍套、畫過布景、給日本片配過音，甚至淪落到睡朋友家天台，半夜被雨淋醒的窘境。為了填飽肚子，他蹲在街頭為路人畫速寫，卻因“無證經營”被警察關了七天。最潦倒時，他賣掉家中僅有的棉被，只為換幾頓飯錢。看著片場導演們前呼後擁，他咬緊牙關：“我也要當導演，翻身做主！”

（2）初露鋒芒：從《貂蝉》到《梁祝》的輝煌

        李翰祥咬牙堅持，閒暇時埋頭寫劇本，卻屢屢被拒。直到1954年，28歲的他終於等來機會，自編自導了處女作《雪里紅》。這部小成本影片雖未大紅，卻吸引了邵氏影業掌門人邵逸夫的注意。邵逸夫慧眼識才，將李翰祥招入麾下，卻對他想拍古裝片的提議嗤之以鼻：“古裝片？觀眾不愛看，賺不了錢！”然而，當內地黃梅調電影《天仙配》在香港掀起熱潮，李翰祥抓住機會，向邵逸夫毛遂自薦：“我拍《貂蝉》，用黃梅調，保證火！”

邵逸夫半信半疑，給了他一搏的機會。1958年，《貂蝉》上映，票房狂收30多萬港幣，還橫掃亞洲影展獎項，李翰祥一戰成名。隨後的《江山美人》《倩女幽魂》接連爆紅，讓他成為邵氏的頂梁柱。然而，真正奠定他傳奇地位的，是與死對頭電懋公司搶拍的《梁山伯與祝英台》。

1963年，邵氏與陸運涛的電懋公司針鋒相對，兩家同時瞄準《梁祝》題材。電懋搶先一步，簽下大牌明星，邵逸夫急得跳腳，命令李翰祥火速開拍。李翰祥帶領團隊連軸轉，硬是以驚人速度搶先完成拍攝，且質量遠超對手。影片在台灣上映時，台北九成居民湧入影院，有人連看141遍，9歲的李安看完後在影院哭到被人圍觀。這部《梁祝》不僅擊潰電懋的同名影片，還讓李翰祥成為邵氏的“王牌導演”。

（3）叛離與回歸：與邵逸夫的恩怨糾葛

        成名後的李翰祥卻未滿足。邵氏給的薪水微薄，電懋的陸運涛趁機抛出橄欖枝：“來我這，薪水翻倍！”窮怕了的李翰祥動心了，決意跳槽，還計劃帶走邵氏技術團隊和當紅女星凌波。未料，凌波猶豫不決，向邵氏高層何冠昌吐露計劃，何冠昌立刻告密。邵逸夫果斷出手，給凌波加薪續約，穩住團隊，李翰祥的“挖角計劃”胎死腹中。

即便如此，李翰祥仍撕毀邵氏合同，投奔電懋，在陸運涛資助下於台灣創辦國聯電影公司，拍攝《七仙女》。邵逸夫豈肯善罷甘休？迅速讓自家導演跟拍《七仙女》，兩片同時上映，針鋒相對；更以“違約”為由起訴李翰祥，索賠30萬港幣，由陸運涛代償。更狠的是，邵氏以“侵犯黃梅調版權”為由扣押李翰祥的《七仙女》，讓他血本無歸。雪上加霜的是，1964年陸運涛因空難去世，電懋群龍無首，李翰祥頓失靠山，負債累累，連飯錢都成問題。

此時，李翰祥還捲入感情糾葛。他與音樂人劉家昌之妻江清傳出緋聞，劉家昌怒不可遏，衝到片場扇了李翰祥兩耳光，隨後與江清離婚，轉而追求李翰祥旗下的女星甄珍。李翰祥不甘示弱，故意安排甄珍與謝賢拍攝對手戲，促成二人戀情，氣得劉家昌暴跳如雷。這場多角戀風波，讓李翰祥的名聲蒙上一層陰影。

（4）風月片教父：妥協與爭議的雙刃劍

        世事艰难走投無路之下，李翰祥厚著臉皮回到香港，試圖重振旗鼓，卻屢屢碰壁。最終，他放下身段，每天在半島酒店“偶遇”邵逸夫，表忠心：“我回來，給你賺大錢！”1972年，46歲的李翰祥重返邵氏，但昔日的信任已蕩然無存。為了證明自己，他做出驚人決定：拍全裸三級片《大军阀》。

李翰祥找來當紅女星狄娜，哄她拍床戲，承諾“遠景拍攝、薄紗遮擋，只拍上半身，學西洋名畫意境”。狄娜信以為真，卻不知李翰祥暗藏偷拍機，將她的春光盡收鏡頭。拍完後，狄娜氣得當場離場，從此退出影壇。《大军阀》卻大獲成功，票房飆至340多萬港幣，李翰祥還斬獲亞洲影展導演獎。嘗到甜頭的他接連拍攝《風月奇譚》《北地胭脂》，挖掘白小曼、恬妮等艷星，成為名副其實的“風月片教父”，與胡金銓、張徹、楚原並稱“邵氏四大導演”。

然而，風月片的成功並未讓李翰祥滿足。1982年，56歲的他決心回歸內地，拍攝清宮巨制《火燒圓明園》和《垂簾聽政》。女主角鎖定劉曉慶，男主角卻遲遲未定。恰在此時，他女兒李殿馨帶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梁家輝。當時的梁家輝窮困潦倒，靠積蓄辦少女雜誌勉強維生，卻因採訪與李殿馨結緣。李翰祥一見梁家輝，拍案叫絕：“這小子有戲！”

拍攝現場卻笑料百出。梁家輝不會普通話，劉曉慶聽不懂粵語，兩人對戲全靠“扇扇子”——你說一句扇一下，我回一句再扇一下。更糟的是，內地演員只能吃黑咸菜，香港演員卻有肉食，劉曉慶氣得喊“不演了”，李翰祥連忙加餐才平息風波。沒想到，這兩部清宮片一上映即轟動影壇。梁家輝從無名小卒一躍成為25歲最年輕的金像獎影帝，李翰祥也重塑大師地位。

（5）人生傳奇：李翰祥的複雜人生

       1989年，李翰祥計劃投資千萬拍攝《火燒阿房宮》，卻在片場突發心臟病去世，享年70歲。他走後第二年，金馬獎授予他終身成就獎，名字被永遠鐫刻在香港星光大道。

        大导演李翰祥的一生，如同他鏡頭下的電影，兼具陽春白雪的藝術高峰與下里巴人的商業妥協。他拍出《梁祝》這樣的經典，捧紅梁家輝這樣的影帝，卻也因哄騙女星拍裸戲、與邵逸夫的恩怨糾葛飽受爭議。有人讚他是天才導演，有人批他是逐利投機者。然而，無論褒貶，李翰祥的野心與才華無疑為香港電影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的故事，比他拍的任何一部電影都更曲折、更八卦、更狗血，更江湖、也更能反映出英据香港时代的人才辈出，光怪离奇海阔天空的完全江湖自由，港式文化形成的濠江时代，讓人難忘。

（𣁽省山寨整理匯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