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外校的記憶 by 黃慧
AliceB-223 11/02 118365.0/2
女友回武汉去看爹妈,看老师。照片传来,看到中学的老师,校门,十分亲切,瞬间倒车三十年。
夜里竟然一梦回到中学,又梦到那个挂着小花布帘儿的上下铺,又闻到大食堂的旦花打卤面,又坐回那个方方正正的教室里,还在做那套要收卷儿了还没做完的模拟题。那教室里分成四条儿摆着24张课桌,有前后两个门,黑板已经反光打滑了。
十二岁开始住读中学,周一到周六关在象牙塔里。日子总是那么那么的长,早上从那条夹立着颀长的杉木的林荫道走出宿舍,赶到校园里摩天耸立的四层高的教学楼。那段石径很长,好象细细的心肠,回荡着年少时的惆怅。每天等六节课下来,三餐饭后,踩着星光走出晚自习,叽叽喳喳地回到宿舍,似乎也有出去闯荡了半个世界的感觉。那时的天那么那么大,铺开在头顶,看不到边际,没有高楼大厦,或者霓虹彩灯勾边儿。那时,世界里的人好多好多,宿舍走廊尽头那几个房间的别的年级的女生似乎就是另一种人类,每毎擦肩而过,都会不苟言笑地把眼光别开,小鼻尖翘起。
记得大学毕业后,遇到中学坐前排的女孩儿,说到当年坐在前排和坐在后排似乎是隔着个世界,好像前排都精灵古怪长脑子去了,后排的全都傻大笨粗长个子去了。
而隔岸对立的男生宿舍楼更是外星球,那些短头发,粗嗓门儿,一如继往地脏兮兮的外星人们,每天就这样从教室门口涌进来,在我们身边游走,然后又回到他们的星球上去。
很多年后,我有一次带着一双儿女路过某个城市,约了一个成了多年朋友的中学男同学。他来机场接我们,没有戏剧的重逢,他只笑眯眯地看了我十岁的女儿,轻描淡写地说,“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我竟偷偷地湿了眼睛。一辈子漂泊他乡,除了家人,没有几个人可以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见过我小时候模样的,没见到过我女儿,如今见了我女儿的,没见过我小时样子......
今年五月,回到那个还跻身武汉黄金地段的我的中学。她似乎是一个精致典雅的女子,被挤在一个颠簸杂乱的大马车上,衣裙被扬着尘土的风扯着,发丝凌乱,全无大家闺秀娟秀气了。那条街道变窄变短了,当年我们要经过多少关卡才能溜到这条街上来,从小摊儿那儿买碗热干面或者豆皮,偷偷打牙祭。沿街的建筑参差不齐,还有几棵神色尴尬的树立在人行道上,成了闹市的盆栽。校门加高拓宽了,为了在喧嚣的广告牌中争得一丝动静。
告诉门卫我来见万老师,他看看我说,“我们这儿只有个万校长。”我笑笑,心里不服,在我们心里,他还是那个万老师。
校园全变了,没有一丝熟悉。老师倒还是笑容依旧。我绝望地问,真的全都改造啦?他笑,只有那三十八棵杉树,我让他们不能碰,留给你们。
是那排夹道而立,直插云霄的瘦杉吗?是我长大了,还是世界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