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免费午餐

自幼常听长者教诲：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猜想教诲者的目的在于勉励人们自食其力。听得多了，这话便铭记于心，故凡事努力，生怕哪天陷于饥寒交迫。未曾想，移民加拿大几年，却颠覆了我以往对这句名言的理解。究其缘由，当是因为读书期间遇到一位德裔血统导师。

不知为何，德国人留在我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严厉。所以一听说这位导师是德裔，就暗叫不妙。果不出其然，她不仅三天两头安排考试不说，还隔三岔五要求学生走访不同的社会服务机构，且回校后一定要作走访演讲。走就走吧，师道尊严，恭敬不如从命。

记得一次走访项目包括FOOD BANK（食品库）。我们提前选择好有关机构，安排好走访路线，并约好见面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出门，依计划而行，一家家拜访。当我们抵达有FOOD BANK 服务项目的这家社区中心时，已感觉饥肠辘辘。看看表，正是午餐时分。

得知我们的来意，接待人员很热情地介绍了他们的服务，还带领我们到各处参观。在近千平方尺的食品库房里，我们看到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米、面、油、盐、豆类、罐头、面包、曲奇饼干、茶叶、鸡蛋、咖啡等各类食品。她介绍说这些食品都是从各厂家、商家、各种机构和个人那儿募捐而来的。而这个机构的工作人员多数是义务工作者。并告诉我们该机构会定期发放一些食品救济弱势群体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说话间，她领我们到餐厅和厨房参观。餐厅的装潢和桌椅虽然比较简陋，也比较陈旧，却也窗明几净。餐厅里已有几个人在等候就餐，但没看见亚裔面孔。我好奇地问，什么样的人可以享受这里的服务？她说任何人都可以，只需要登记一下。我又问，华裔来这儿的人多吗？她说不多，只有一位常客，但每天早餐后就离开，从来不吃午餐。并说她也很奇怪，为什么很少看见华裔客人。我说，或许华裔比较爱面子吧。此时，正忙着煮汤的大厨师停下手中的搅勺，插言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实在不好意思就随意留个的假名字不就完了。”一句话说得我们大家都乐了。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大锅散发着西式豆汤特殊的香味，身边的同学开玩笑问道：“我们今天中午可以在你们这儿用餐吗？”他们笑了，说是非常欢迎。我悄悄地拽拽同学的衣袖，笑着对他们说：“下次吧，我们提前预约，多叫几位朋友一起来。”

真正的下次是又一次走访。一位西班牙籍的同学主动安排了走访路线，并告诉我们她会请大家吃午餐。哈哈，免费午餐。我们问她怎么今天这么大方？她诡秘一笑：“因为今天是中国新年。”时值正午，我们走进又一家社区中心，只见里面张灯结彩，正在欢庆春节。见我们进来，工作人员多的话不说，先请我们就餐。我们也没假意客气，和他们一起走进餐厅。大厅里，转圈摆着长条桌子，桌面上摆放着大盘大盘的鸡腿，春卷，面包，水果，色拉，炒河粉等各种食物任大家自取。虽不敢说应有尽有，却也称得上种类繁多。饭毕，社区还组织了写春联，猜谜语，抽奖等各种活动。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参加聚会的客人，各种肤色不同年龄层的人都有，但中老年人偏多。看得出来，这个聚会让他们觉得很开心。

“啥时候有机会该让我先生也感受一下才是。”我暗自思忖：既然移民到这个国家，就应该更多一点了解我们生存的社会与环境。机会碰巧就来了。偶遇一位西人朋友对我们说，QUEEN街有一家一元餐厅，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义工，原材料是募捐而来，交一元钱只是象征性捐款而已，建议我们不妨一试。在我的怂恿下，择一闲暇晴朗的日子，先生和我一起去了这家餐厅。买好餐卷，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服务小姐很快就过来了，微笑着问我们要茶还是咖啡，并递过餐单让我们选择餐饮。我选了鲜鱼套餐，先生选了牛肉套餐。茶和咖啡很快端了上来，不同其它餐馆的茶具，咖啡具通常选用瓷器或玻璃器皿，这里用的是廉价的一次性塑料口杯。品茶的当儿，我们刻意留心了一下周边环境。餐厅不算漂亮，采光也不太好，客人比较多，但与我们曾经走访过的食品库 （FOOD BANK）的就餐人员相比，来这里就餐的人穿戴相对整洁得多。特别吸睛的是一位亚裔面孔的客人，看起来整个就一大款。我和先生窃笑：这位准是和我们一样慕名为猎奇而来。

东张西望的当儿，服务小姐送来了我们的套餐，我的这份有鱼，米饭，豆角和罐头红豆，先生的那份有牛肉，土豆泥，西兰花和罐头红豆。每人还配有土豆疏菜汤。餐罢，服务小姐又送来火腿三明治和水果色拉。天哪！谁有这么大饭量？先生也笑，“得，晚餐都备好了。”我抬头问服务小姐，听说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义工，是吗？她笑答，是的。我问，大家为什么来做义工呢？她说，有的人需要获取工作经验，有的人什么都不为，就是想抽空来帮助别人。而她自己则是因为学校要求每个中学生一定要完成一定义务工作的课时才能获取毕业证书。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过去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仅仅局限于自食其力，那么现在对这句话的理解却多了一层的含义：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免费的午餐，但每个人都应该为别人提供免费午餐而尽自己的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