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國神遊 奇幻之旅

我是個既無賭運也無賭膽的人，走入賭場我便武功盡失。別人都是上山打老虎，我總是被老虎打，逢賭必輸。有人說賭博要有賭氣，氣勢強你就會贏，輸人不輸陣。如果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當然一定都會被打倒。我就是這樣，一進賭場，膽小如鼠，即使朋友拿錢讓我玩，我也覺得虧欠朋友，最後也是全部輸光，所以膽子早就嚇破了。

兩年前的一次登山的機緣，無意間巧遇老友，三十多年沒見。想當年，少年十五二十時，大家都愛跳舞，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拉風。我們這二票人馬，女的俏、男的跳，個個跩的跟二五八萬一樣，一副「我，你是絶對追不到的，別夢想了！」如今相聚，婉如隔世，分外親切。妨彿時間並沒有將友誼冲淡，聊了一下過去，很快的他就實話實說，告訴我他是職業賭徒。拉斯維加斯、大西洋城、澳門、歐洲，都有他的影子。他介紹了我他年輕貌美的老婆，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女。我關心的問她老婆：「他這樣的工作，可以養家活口嗎？」他老婆驕傲的說，家裡的錢全是他這麼賺來的，學費也是他賺來的。他知道了我的職業是理財，也告訴我：「嘉音，我的錢太多了，幫我理一理吧！」那一日登山完畢，一起去了友人家，原來他是應邀去示範如何數牌。他的反應又快又準，一桌子的人，只有一位小姐勉強跟得上他的速度，其他的都兩眼發直，腦筋好像要轉又轉不動的樣子，活像一群呆瓜，我也不例外。

一?眼，一年不見，他知道我在台北為出書一事忙碌，早就預訂了十本。我問他人在哪裡，他也不説，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很清楚我在那裡，可是他在哪?，我卻一概不知。日後捎來簡訊問我：「有沒有兩天時間，來韓國？」我問他來韓國做什麼？「幫忙打牌，旅遊。包來回機票，食宿，工作6小時。」我一陣子慌亂，告訴他，我是牌痴，會輸錢！他回答說：「輸贏都與你無關。」接著便簡單的送一些指令：「表演者：需富貴形象，略知賭場文化，理解百家樂賭規者優」並且要我們打扮成：有錢有勢、成功商人的樣子。

他像是一個傳奇人物，曾經業績蟬連銷售冠軍，但似乎無法滿足他的好勝心。賭神、賭聖，賭王的電影我看了不少，他們聰明幹練，腦筋又好，賭桌上一切的千變萬化都逃不過他們的法眼。如果遇到賭徒出老千，剁手砍腳的故事也聽過很多。我笨手笨腳加上腦筋不靈光，就連 21點炸了沒有都算不清楚，心理真是弄不明白我倒底能做什麼，會不會幫倒忙，全體逮捕？弟弟很喜歡打德州撲克，也參加過比賽，一告訴他，他興奮的也要去，可以拜師學藝。一年前曾經在 Line 上面介紹過他們倆認識，他倆也過招了幾下，弟弟説他果然是大師級。他説歡迎弟弟參加，弟弟又要帶著女友。真的是大哥，一切沒問題，要了我們的護照，立即訂了機票。簡短的告訴我們穿著打扮，工作的時數，以及略知「百家樂」賭規。賭注不但全包，另外每天還有零用錢。幾十萬韓幣，聽起來好像很多，他還說不好意思。很久沒有人給我零用錢了，聽了我好高興。我從沒打過「百家樂」，馬上要弟弟教一下。弟弟笑我老土，結果自己示範時也被卡住。我有點擔心，不知道到了那裡，會不會有一個新生訓練什麼的，不然我們就這麼如此出馬打老虎？弟弟説：「為什麼才去三天，我能不能留久一點？」我要弟弟自己去問，弟弟又説；「看看吧！到時候把別人錢都輸光了，哪裡好意思久留！」

這一回出書，他一口氣買了十本，我不是很確定是否應該帶書去韓國。因為有些賭棍不喜歡聽這一類的字，問了他之後，他完全不忌諱，這一點也是我蠻驚訝的。他要我們打扮成有錢有勢、貴婦級、成功商人的樣子，我有錢有勢的衣服都留在美國，這一次來台灣是搬書的，所以穿的戴的都是搬運工人的樣子。為了搬書，帶了兩個空箱子來，也不準備買東西回去，所以只好借。有一位好友在美容界十分有成就，頻頻得奬，又當大學教授，我想她一定有一些漂亮的小禮服可以借我。她大方的答應而且還貼心的預備了羽絨大衣、帽子、手套、皮鞋及配帶的首飾，另外還加了一個全新的皮箱，免得我的皮箱看起來不撐透。她的小禮服華麗、艶麗又亮麗，各式的小鑽、亮片、彩珠和鍛絲做?的花樣，萬分亮眼，在美國都見不到這種衣服，我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做如此的打扮。她借了我七件，我一件一件的試給母親看。我問她我這美國老土穿起來，缺乏整體造型，是不是好土又土像個洋包子？母親説：「土不土不重要，像個有錢人比較重要，這裡的有錢人都這麼穿的！」我又聽同學的話，去做個人工接睫毛，五百台幣，十五分鐘就搞定，希望能夠加分，我就這麼出馬上陣了。

他讓我選擇由桃園機場飛仁川，或是松山機場飛金浦，我選擇了由松山機場出發，因為上一次由松山機場出發是十四歳時初次赴美，很想再來看一看現在的松山機場是什麼樣子？韓國目前攝氏 2 度，冷到不行。我披著羽絨雪衣，腳套長靴，拉著皮箱，想著要去為賭神做賭客，立即走路有風，好像電影裡面的慢動作，自己都覺得很酷，可是要做什麼仍然矇然不知。

飛機飛了兩小時就到了金浦，時差一小時。金浦機場有禮車來接我去首爾的酒店，坐在車中，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像賭神。不一會兒，賭神的夢沒做幾分鐘，便收到他下一步的指示。要我回酒店後稍作休息，二點鐘至酒店某號房參加預演，原來還有助教做新生訓練。而他則是由濟州島飛來，四點半與我們會合，大哥日理萬機，一分鐘都不浪費。

首爾市陽光普照，沒有想像的冷，但是市區內交通擁擠，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酒店位於江南區，表妹説就等於台北的忠孝東路四段，廣告上説這酒店是奢華級。五星級酒店内連結賭場，方便快捷。兩間套房的住宿，中間有寬敞的客廳及飯廰，全套的廚房及設備不比咱們矽谷的住房小，另外還有一間洗衣房，內有洗衣機及燙熨及晾曬架子，十足可以居住在此，有足不出戶的條件。我準時出席受訓，我這一輩子連百家樂的桌子長什麼樣都沒見過。經過排練，他便發了一人一億韓幤，大約十萬美元。我最低一把要壓一千美金一次，想想我要輸一百次才會全輸光，那也不容易。心驚肉跳的拿著大把鈔票就赴戰場，有點兒手軟頭暈的感覺。VIP Room 內全是 High Roller ，我看看貴賓室內每一桌的最低賭額，不是三百便是五百美金，我坐的桌子是最小五百美金一把。我們按照指示下注，結果我和弟弟二小時內全部輸光，其實不是我們的錯，是老虎沒打成。雖然說輸贏不關我們的事，但是這麼短時間內輸了這麼多錢，我和弟弟都不好受。

此地的賭場是外國人專用，本國人不得進入，表妹嫁給韓國人，想進也進不去。賭國的日子是沒日沒夜的，賭徒的日子十分的江湖味，有點浪跡天涯的感覺。與他們共度三日，才知道老大和嘍囉之間的關係，原來老大不用發火都如此威風，嘍囉是如此的沒有眼神、沒有聲音、沒有地位。白天睡覺，夜晚活動，住在五星級酒店，24 小時免費韓國料理，賭場也十分大方，隨時供應禮車出遊，也可要求導遊領隊，全部免費。為了感謝我們，他特別安排了一餐在韓牛烤肉店吃晚餐。嘍囉帶著我們去了烤肉店，上了樓，房間早已預訂好，桌上的配菜也已放置整齊。長長的桌子上面幾個烤架，頗有「智取威虎山」的氣勢，其他的人也是高額賭客，各地來的都有。有人奉命賭到早上五點，也有人晚上要外派到華克山莊。聽起來似乎大家都贏錢，除了我和弟弟，就連弟弟的女友都贏了七千萬韓幤。表妹説這裡的韓牛比一般牛肉貴三至四倍，而霜降牛肉又是牛肉中最好的部分，是韓牛中的頂級品。大家吃的開心、又飽又漲，可是我和弟弟有點難以下嚥，食不知味，心中不怎麼踏實，大概是沒有幫人蠃到錢，覺得很沒用。

第二天，我們叫了車去參觀韓國的皇宮，就是演大長今的地方。賭場派來的車，高級又豪華，表妹在車裡鬼叫鬼叫，韓國住那麼久都沒見過。高頂豪華轎車，車內前上方的電視有二十幾吋大，每一張椅子都是個人座，高背電動按摩椅。司機開門關車、西裝筆挺、皮鞋擦的亮晶晶，長得人模人樣、又有禮貎，我們逛多久，他就等多久。我們又逛了昌徳宮，冬季的皇宮，湖水結冰，別有一番風味。接著就是去明洞瞎拼，明洞等於是台北的西門町，韓國人的保養品、化妝品便宜到不要錢一樣。我只買了兩樣東西，卻拿了兩大袋贈品，搬都搬不動，幸好弟弟在，可以做挑夫。我們吃得好、住得好、買到爆，最重要的是可以像富豪一般的豪賭，一生一次，晃如夢幻。飛回台北，對誰説也沒人信，自己也懷疑是否有這回事？站在台北松山機場等行李，腳踏實地，有一種從雲端走下來的感覺，但是仍舊心悸猶存，全身發抖。必竟兩分鐘內輸掉一棟房子的首款，一切的一切，和我們的世界實在相差太遠。

李嘉音寫於韓國金浦機場（首槁）

2/4/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