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悲剧经典《三上轿》随感

豫剧六大名旦是陈素真、常香玉、崔兰田、马金凤、阎立品、桑振君，各有千秋，各自成派。其中以陈素真综合艺术水准最高，对豫剧成为全国五大剧种之一贡献最大，声名在20世纪30～50年代响彻大江南北，被誉为“豫剧皇后”、“河南梅兰芳”，但“反右”、文革期间倍受迫害凌辱，文革后虽曾登台演出，但嗓音严重失润，已是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倍感苍凉。享誉全国的是常香玉，其经典唱段“刘大哥讲话理太偏”一直红遍神州大地。

就个人来说，最爱听悲剧大师崔兰田的四大悲剧的经典唱段，可以说是百听不厌的天籁之音。四大悲剧是《三上轿》、《秦香莲》（又称《包青天》或《铡美案》）、《卖苗郎》和《桃花庵》，其中《三上轿》控诉的是黑暗世道，后三者控诉的都是负心郎君。崔大师出身贫寒，5岁时随父母从山东家乡逃荒要饭至鄭州，栖身于贫民大杂院，耳闻穷苦妇女的悲戚哭声，目睹挨打受气的可怜表情，成为大师悲剧艺术的初始启蒙。大师11岁开始勤学苦练被人瞧不起的“戏子”，16岁崭露头角，并自成风格独立成派。大师在塑造悲剧人物时，生活中各种哭声常在耳边萦绕，逐渐用艺术把悲苦妇女的哭声演绎得惟妙惟肖，每次听我都不禁潸然泪下，因为小时候自己母亲的贫悲哭声，至今仍留在心中。

四大悲剧中，尤喜《三上轿》。其剧情是：明朝宰相张居正之子张炳仁看上朋友李同之妻崔氏，便借宴请将李同毒死，强娶崔氏，公爹上告反被官府扣押；崔氏无奈，在厚葬夫君、赡养公婆、洞房免灯三项条件得到急于抱得美人归的弱智花花公子（他暗喜“洞房免灯”是美人害羞）满口答应的情况下，假意允亲，怀揣刚刀上轿，洞房行刺仇人后自杀。崔氏决定殉情、殉道后，身穿新娘装、头戴夫君孝灵堂哭别上轿（一上轿）时，听到公婆悲哭就回家哭劝一番再上轿（二上轿）时，又听到不满周岁娇儿啼哭，就又回家怀抱娇儿对公婆哭诉嘱托一番、并绝望中寄望儿子长大成人报仇雪恨，然后凛然上轿（三上轿）赴死。有人说剧中婴儿就是后来逼死崇祯帝、推翻大明朝的李自成（时间吻合，出生地不吻合）；果若如此，看来真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万历皇帝荒废朝政欠下的孽债，需要他的孙子崇祯皇帝用命来还。

大师剧中唱腔已成千古绝唱：嗓音宽亮浑厚，鼻音胸腔共鸣；高昂处似碎瓶裂帛，深沉处如空谷闷雷；哀婉凄美中蕴涵着犀利苍劲，如泣如诉中透露出刚烈正直，一个“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赴死不惧”的烈女形象，直逼人心。再看看现在，别管是二奶还是小三，在很多人眼中，要是能傍上宰相之子，该是多么荣光！

六大名旦无一不是儿时贫苦（陈素真出生富裕家庭，家道中落后被人领养）、学艺糊口、苦练成名，并执着坚守、德艺双馨，真可谓贫穷造大师。现在不穷了，豫剧界却再无能企及更不用说超越六大名旦的大师了；常香玉临死因对孙女过度商业化的豫剧太失望，还公开取消了其“小香玉”艺名。包括文艺、学术、科技在内的很多需淡定坚守的领域，当前总体情况又何尝不是如此。

写于2014年8月2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