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6：45，老二和她的四个同学开车去餐馆吃饭，之后他们就直接送她去旧金山机场，乘晚上10：30的飞机去费城。我和太太在家门口与老二拥抱告别。看着老二坐着她同学开的车离开我们的家渐渐远去，我心中的各种滋味一齐涌来。现在两个孩子都高中毕业上大学了，一个去年上了离家很近的加州的大学，一个今年去了离家很远的一所东部的大学，家里显得空荡了许多。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我把这么些年来培养孩子的几点心得体会记录下来，也算是他们成长的记忆和我们做父母的总结吧。

一）培养孩子自觉的习惯很重要，这样当父母的就会省心省力。我两个孩子性格比较温顺，学习比较自觉，所以我们平常花在督促孩子读书上的时间比较少。小时候他俩学钢琴，我们找到一个离家很近的老师，老师每周步行到我家里教他们，我们下班时，老师已经走了。平常他们练琴，都是在他们放学到我们下班回家之间的时间，我们不用监督，因为他们都很自觉。我们也不用检查，因为从老师的反馈我们可以知道他们每周练得怎么样。他们从小学直到高中毕业，我们也从不检查、督促、或辅导他们做作业，他们都能自觉完成。唯一的一次辅导就是老大高中的时候学微积分时，他对极限的概念没弄明白，让我给他解释了一下。因为他们学习自觉，两人都是年级前3%的成绩高中毕业。老大高中毕业时，得到数学和物理两科的优秀奖。这种单科优秀奖是在全年级毕业生中奖给那门科目学得最好的一两名学生，他们学校每年约有1000名毕业生，所以得这项奖也不很容易。老大高中时要考一门AP物理，当时他在学校还没有上那门课。他 就去书店买了一本书自学了一遍，最后居然考了满分。老二初中三年和高中四年成绩都是全A，初中在该校300名毕业生中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代表毕业班学生在毕业典礼上讲话，并被授予全年级唯一的学区教育主任奖（Superintendent Award）。这些都是和自觉学习分不开的。

二）让孩子做他们感兴趣的事情。老大对音乐感兴趣也有些天赋。小时候学钢琴，老师夸他的乐感好，新曲子一教就会，难度高的也能较快地掌握。他初中和高中都在学校乐队里演奏大号，是高中乐队的首席大号手（Section Leader），同时还是乐队的大提琴手。他们学校的乐队在加州乃至全美都是有名的。加州每年一度的军乐队（Marching Band）比赛，他们学校基本上总是拿冠军。2008年北京奥运会邀请世界青年参加文化交流活动，北美有两所高中和一所大学的乐队被邀请，其中就有他高中的乐队，奥运期间他们在天安门和长城进行了音乐演出。进大学后，他也立即加入了大学的乐队，每周都有排练或演出。老二对绘画感兴趣，而且从小就显示了天赋。我们送她去师从一个老师学习国画和书法，一直学了八年。她的国画和书法都曾获全美竞赛金奖。她高中四年还参加了学校的演讲辩论俱乐部，最后一年担任约200名成员的俱乐部的主席，演讲曾取得加州第三名的成绩。他们学校的演讲辩论队在加州是很强的，每年一度的加州比赛该校总是位列团体总分的前几名。因为他们都是从事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不用督促，只是有时候得当车夫和银行家。好在他们学校都是派校车或包车送他们去演出或竞赛，所以家长不需要用自己的车来接送学生。不过演讲辩论俱乐部成员的家长有时候需要充当演讲辩论比赛的裁判，我就当过几次。当裁判时，一是惊叹学生们的口才真好，二是很惶恐，生怕自己水平不行判不好，让孩子们受委屈，挫伤他们的积极性。

三）不一定要上名高中。美国大学录取主要考虑几项因素：SAT/SATII、AP、GPA、年级排名、课外活动、Essay、推荐信，有的私立名校还要面谈。其中SAT/SATII和AP是全美统一的考试，上好的高中就容易取得好的成绩，这就像国内上好的高中容易取得好的高考成绩一样。但SAT/SATII和AP其实并不难，不上名高中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我两个小孩上的就是一般的高中，而且他俩也没有上SAT补习班、数学提高班之类的，但SAT也分别考了2200多和2300多分，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估计也达到了名校的录取标准。他俩的SATII和AP绝大多数都是满分。另外两项录取的因素是GPA和年级排名，显然名高中竞争激烈，取得好的GPA和年级排名难度会大一些。还有课外活动和推荐信，这主要看学生本人和写信的老师，和是否名高中的关系应该不大。另外，名高中的作业通常比较多，同学之间的竞争激烈，学习压力大，学生和家长都很辛苦。我孩子在高中时作业不多，常常是下午放学后就把作业做完了，晚上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做作业。我听朋友说他上名高中的小孩经常做作业到深夜，从没看过电视。不知道这在名高中是个案还是普遍现象。总之，我认为上名高中和一般高中各有利弊，上名高中并非上名牌大学的必由之路。

四）培养孩子与父母相同的爱好。对于第一代移民来说，让自己的下一代也就是所谓的ABC了解并融入自己的世界是很难的。但有了共同爱好，孩子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父母在一起，增加共同语言，加深感情。我和太太都爱好打排球，每个周末都和别的华人排球爱好者去公园里架上排球网打草地排球。慢慢地两个孩子也跟着我们打，随着他们球技的不断提高，兴趣也越来越大。这样有不少好处：锻炼了孩子的身体，发展了一项健康的爱好（这比看电视、玩电子游戏要好），增加了孩子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另外，因为我们打球基本上都是中国人，大人们用中文交流和说笑，这样在打球的过程中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增加孩子对中文和中国文化的了解。老大上大学后，每周都去学校的体育馆打两三次排球，还参加了学校的排球联赛，认识了不少朋友。每个周末他都花一个小时坐BART（硅谷的一种火车，类似于地铁，但有的路段在地上，有的路段在地下）回家，和我们一起去公园打球。今年8月12日举办的旧金山湾区华人运动会的草地排球赛，他俩作为主力，帮助我们获得了男女混合组亚军。这是我们参加几界华运会、清华杯、国庆杯排球赛所取的最好成绩。我们还有意识地教两个小孩玩我们中国人常玩的打拖拉机和打麻将，他们很快就达到了我们的水平。有时候聚会和中国朋友玩这些时，也让他们参与。目的也是让他们增加对中文和中国文化的了解，熟悉父母的朋友，融入父母的世界。当然，平常我们四人在家时不玩这些。

五）尊重孩子的选择。老大申请大学时，听从我们的建议，主要申请了几所加州大学。但专业上他的首选是音乐，其次是物理。我们劝他学点实用的热门的专业如计算机或电子工程，他不乐意。我开玩笑说，如果学音乐的话，你得准备一顶好点的帽子，这样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在地铁里演奏时我可以朝你的帽子里扔几枚硬币。最后他作了让步，申请的都是物理系。现在他已经确定同时学两个专业，一个是物理，一个是计算机。我感到很高兴，他终于回到了我心目中“正确的”轨道上来了。老二申请大学时，学校和专业都不听从我们的建议。我们希望她申请加州大学，给我们省些钱，如果一定要上私立大学，就上哈佛或斯坦福之类的（当然我不是说这两所大学就一定会录取她了），图的就是哈佛的名气和斯坦福的名气和离家近，这样花那多余的钱也就值一点，而专业方面最好是金融财会之类的。她拒绝申请哈佛和斯坦佛，说那里没她想学的，却申请了东部别的私立大学和两所加大，专业也坚持室内设计或建筑。后来加大和东部的私立大学都录取她了，其中还有老大上的离家很近的加大，但她选择去东部的私立大学学室内设计。前两天她跟我们说，去了后可以多选一些计算机方面的课，争取拿个计算机的Minor。这样虽然不是我最想要的，但至少也是向我心目中“正确的”轨道上迈出了一小步 :-）。只是一年六万元的费用，真让我心痛。

六）培养孩子的独立性。这方面老二比较强些，这也许是她要离家去远处上大学的原因之一吧。以前考SAT、SATII、AP都是她自己计划什么时候考哪些科目，自己网上报名交钱。申请大学的所有事情包括付费、准备材料、写Essay、寄材料等都是自己办理，我们都不用过问。这次去东部上大学，她也是自己网上订机票、准备东西、打包行李、联系宿舍、网上给大学付费。她也不需要我们送，自己独自一人带着三个旅行箱坐飞机去学校，中途还要转机，之后还要坐出租车才能到校。虽然她从没去过那所学校，但好像信心十足，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七）申请大学的Essay。申请大学是在高中最后一年的秋天，这时所需要的SAT/SATII、AP、GPA、年级排名、课外活动等材料都已经基本定下来了，这时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还能努力的只有Essay。老大的Essay写完后，我读了一遍，发现写得不好：要点不清楚，内容不精炼，结构松散，有的论点对主题的支持不强烈，有的句子可有可无（也就是废话）。我说这个不行，需要改，他不服气，大概觉得我的英语不如他。我说虽然我的英语说得不好，词汇和语法也不如你，但怎样写文章我还是在行的。刚好我单位有一项福利，就是员工可以免费咨询高中申请大学的某个机构的Counselor。我把他的Essay寄给Counselor，该Counselor也提出了很多和我类似的评论。他根据评论做了一些修改，但我看了还是不满意，干脆把他的Essay拿过来，帮他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再给Counselor寄去。Counselor读了之后回复说，改过后的Essay很好。这回老大服气了，但争辩说，这个Essay不能反映真实的他。我说大学录取工作人员不在意也不知道这篇Essay反映的是不是真实的他，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一篇好的Essay。后来送去的就是我给他改过的Essay。他的两篇长Essay和两篇短Essay都是我帮着修改把关的。记得一个有趣的问题是Essay的字数限制。有两篇Essay都超了几个字，系统不允许我们提交。我们翻来覆去过了好几遍，觉得一个字一句话也不能删，删了就使整篇Essay不完整了，真是字字珠玑啊。后来还是忍痛删掉几个词，即使影响到整篇Essay的意境也没办法。老二的写作比老大强，她的几篇Essay写出来后，我看了觉得很好，寄给Counselor，Counselor也说很好，没有提出什么修改意见。

八）两个孩子的比较。两个孩子有共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他们都很遵守规则，或叫循规蹈矩，不知道是否和这里学校的教育有关，还是他们天生胆小。他们对投机取巧、占小便宜、排队时插队等行为是深恶痛绝。但我觉得他们俩有点太过了，这里的准则是“法律没有禁止的就可以做”，我觉得他俩常常是“法律没有说可以做的就不做”。历史上但凡成功者，都是敢于冒风险，为天下之先的。所以因为这一特点，我觉得他俩以后也不会有大的作为，只是乖孩子、好学生、守法的公民而已。好在我们也没对他们抱多大的希望，只希望他们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幸福地度过一生就够了。他俩都很诚实善良。国内的亲戚朋友都说他们太单纯了，在国内生活肯定不行。这次暑假我带女儿回国，陪了我父母三个星期。没事时我们四人在一起玩拖拉机扑克牌。有一次庄家忘了收底，每个人都得从手上退一张牌给庄家。女儿退给庄家（对手，跟她不是一拨）的是一张大猫（Joker）。我妈感叹地说：“你很诚实，真了不起！”老大理科强，文科弱。老二文科强，理科弱。老大爱钻研，比方说给他一道动脑筋题，他就是一定要琢磨出来才肯罢休。老二则是琢磨一阵后，若弄不出来，会选择放手。在性格方面，老大是慢性子，像妈。老二是急性子，像爸。我教老大开车时，他开得慢悠悠的，我坐在旁边恨不得憋出病来。老二开车时，她开得快多了，我感觉特别爽。老大比老二更不懂得变通。他开车如果在左转的行车道上等左转交通信号灯时，他车上的左转信号灯总是不停地闪着。我说：“你的信号灯是告诉别人你要左拐，现在你在左拐的车道上，人人都知道你要左拐，你没必要打左拐的信号灯，而且车内嘀嗒嘀嗒的响声很烦人的，关了吧。”他不听，说这是开车的规则。他就是这样循规蹈矩（或死板）。老二就灵活一点。有次左转弯，信号灯也没打，滋溜一下就转过去了。我问她这次为什么没打信号灯，她说信号灯是打给别人看的，既然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上都没有车，就没必要打了，打了信号灯也没人看到。我听了，开玩笑说：“你开车比你哥哥开得好多了！”

总之，帮助孩子健康长大，也算是做父母最大的成就吧。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他俩做我的儿女。

附上一张他俩小时候的照片、几张女儿的字画、及儿子高中军乐队的合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