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法憲回憶: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林立果表現還不錯。過了半年以後,葉群就提出:「立果到現在還不是黨員,能不能培養他入黨。」我說:「可以,周宇馳是一個老黨員,就要他培養林立果入黨好了。」
不久,周宇馳向吳法憲彙報:「可以發展林立果入黨了。」吳法憲說:「林立果在政治上當然是沒有問題,現在要看其它方面的表現,主要看他的思想意識、工作情況怎麼樣。」周宇馳認為,林立果在各方面都夠條件,沒有問題。於是,由吳法憲和周宇馳作為介紹人,支部大會全體黨員一致通過了林立果的入黨申請,預備期為一年。
林立果入了黨,葉群非常高興。她對吳法憲說:「空軍是可以信得過的,把林立果放在你們那裡是很正確的。」「立果在空軍,對你們也會有幫助,他可以支持你的工作,可以直接向林總彙報。」吳法憲表示:「這樣很好,立果向你們反映什麼問題都可以。空軍有林總和你的支持,工作是一定會搞好的。」
吳法憲明顯感覺葉群對待林豆豆和林立果是不一樣的。對林立果的事情,葉群不僅經常過問,而且不時地要吳法憲他們為他做這做那,有時候還通過林立果直接插手空軍的事情,吳法憲感覺很難辦(《吳法憲回憶錄》第709-710頁)。在回憶錄中,吳法憲抱怨葉群插手,但從來沒有說過林彪插手。在關於林立果的問題上,吳法憲只與葉群打交道,林彪與部下從不談論工作以外的事情。
◇林彪不知道林立果的破格升職
吳法憲在回憶錄第12章有一節,專門談《林立果的任職和「講用報告」》。
1969年10月,葉群對吳法憲說:「現在中蘇邊界的局勢緊張,戰備工作吃緊,你的工作又太忙,經常直接向『101』(林彪)彙報情況也有困難。但是空軍又有許多問題,包括作戰和建設等方面的問題需要經常研究。在科學技術方面也需要不斷地改進,航空工業也要逐漸跟上世界先進水平。『101』(林彪)的意見,立果除了負擔辦公室的工作以外,如果他能兼任作戰方面的一些工作,就可以從中研究和學習空軍的戰術和技術。另外,通過立果對一些問題的彙報,『101』(林彪)也可以幫助考慮建設現代化空軍的許多問題,對你們也可以有所幫助。」
吳法憲回憶:由於葉群是打著林彪的名義,她提出來這個問題以後,我想應該考慮一下。在葉群提出這個問題之前,中央已經任命毛遠新為遼寧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李納也已擔任《解放軍報》的副總編輯。我想,葉群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能與毛遠新和李納的任職有關。這樣,我考慮林立果是林彪的兒子,是不是也可以在空軍任一個差不多的,但是要比毛遠新和李納級別低一些的職務。
吳法憲與空軍黨委研究,他說:「林副主席把立果交給我們,這是對我們空軍的信任,對空軍工作的支持。我們一定要把立果培養好。」大家一致同意任命林立果為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兼作戰部副部長。
1969年10月17日,由吳法憲、王輝球共同簽署,同時任命劉世英、周宇馳和林立果三個人任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並任命林立果兼任空軍司令部作戰部副部長(《吳法憲回憶錄》第769-770頁)。
林彪對林立果的破格提拔是否知情呢?
林彪秘書張雲生回憶:林立果被破格提升的事,是在北京值班的郭連凱用電話告訴我的。我們兩個人對此十分驚訝。我由於當時過於天真,以為這種事即或被葉群默認,一貫講「謙虛」的林彪也會阻攔的。這既然是從空軍文件中反映的情況,我也就有了把它捅給林彪和葉群的機會。
葉群有規定,任何事情都不能直接報告林彪,必須先報告她,再由她決定哪些事可以報告林彪。張雲生對葉群說:「從空軍的一份文件中知道,老虎(林立果)已經被任命為空軍黨辦副主任兼作戰部副部長了。」他未加評論,想試試葉群的反應如何。葉群顯然是知道的,她說:「這說明我們老虎(林立果)在空軍幹得不錯!這次提拔,完全是空軍的事,我並沒有給他們做任何暗示。」葉群不放心地問:「你給首長(林彪)講過嗎?」張雲生說:「還沒講。」「你就不用講了。培養老虎(林立果),這本是首長(林彪)的意思。但你不要給他講老虎(林立果)被提升的事,省得叫他為難;我和他講就行了」(《毛家灣紀事——林彪秘書回憶錄》,春秋出版社1988年7月版,第328頁)。
吳法憲回憶:我原來一直以為葉群傳達的是林彪的意見,一直到1989年4月我見到林豆豆,她對我說起,林彪當時根本不知道林立果當作戰部副部長的事情,這件事情是葉群和林立果背著林彪一手操縱的。經她這一說,我這才想起來,林彪確實從沒有對我直接提到過林立果當作戰部副部長,或表示出他知道此事(《吳法憲回憶錄》第770頁)。
◇吳法憲的「兩個一切」的後果
吳法憲回憶:林立果的任職命令公布以後不久,王飛、周宇馳帶著林立果來看我。林立果說:「謝謝吳司令對我的培養和教育。」我說:「是你自己的努力,工作水平有很大的進步。你也要感謝黨辦的同志們,他們費了不少心血。」我說:「今後你可以放手工作了,凡是有關空軍建設、科研技術、航空工業,你就可以直接向林副主席彙報,你在空軍可以調動一切,可以指揮一切。」這句話一出口,我感到有一點冒失了,但是已經無法收回了。我當時說這話的意思,是因為他可以直接向林彪彙報,可以直接接受林彪的指示,所以就不假思索地衝口出來了這「兩個一切」。我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句話,以後把空軍鬧得天翻地覆。
林立果和周宇馳他們下去蹲點以後,搞了兩個調查報告,提出有關空軍建設的十個搞了調查報告,建議研製垂直起降飛機和短距離起降飛機。以空軍黨委的名義上報,並得到了毛澤東的同意。常委辦公會議對此專門進行了討論,並指定周宇馳到會作說明,周宇馳在會議上介紹情況時說:「吳司令對林立果評價很高,說林立果在空軍可以指揮一切,調動一切。」吳法憲沒有參加會議,因為害怕得罪林彪,就沒有出面說明。
為了表示對林立果的鼓勵,吳法憲送給他一塊懷錶。這是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以後,打淮陰時繳獲的戰利品。不久葉群就打來電話,很高興地說:「吳司令,你這樣器重林立果!我們立果說,永遠是吳司令的小兵。」吳法憲哪裡能想得到,林立果以後竟背著他搞了那麼多的事情,甚至還和空軍黨辦的一些人,一起搞他的材料(《吳法憲回憶錄》第771-772頁)!
以後王飛在林立果講用報告后,又宣傳了吳法憲說的「兩個一切」。事後吳法憲問王飛,為什麼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到處宣傳「兩個一切」。王飛解釋說,他當時也沒有考慮到這樣多,認為無非是表揚林立果的意思,說林立果水平高,不會有什麼影響。吳法憲要他立即在錄音上把「兩個一切」的那一段刪去,不準再擴散(《吳法憲回憶錄》第773頁)。
◇林立果的講用報告出台前後
林彪秘書張雲生回憶:葉群對林辦支部書記郭連凱說,老虎(林立果)最近在空軍內部講用,事前想叫他在林辦內部先講一講,你們幫助他把把關。葉群對林立果講用報告心裏沒底,怕他「亂放炮」,安排他在毛家灣試講一次。而葉群講了幾次,郭連凱都沒有動靜。葉群火了,郭連凱辯解說,開支部大會不難,可林立果不是咱們林辦支部的……葉群說:「反正他是首長的兒子,你們都是他的叔叔,還怕他不服嗎?你趕快召集支部大會,我也親自聽聽。」7月下旬,林立果不想被葉群操控,但又不敢對抗葉群,只好答應在毛家灣試講。林彪沒有露面,葉群來了,林立果結結巴巴念了起來。葉群打斷他:「你這樣照稿念,我們可受不了。你最好參考著稿子,按照大意講給我們聽,這樣也使我們覺得自然些。另外,你在正式講用前,也應先給我們報個題目,使我們對輪廓有個印象。」林立果不得不重新講起,講了三四十分鐘,又被葉群打斷,說「聽不進去」,「全是乾巴巴的議論,沒有一個生動的例子。就這個水平,還能拿到空軍去講用嗎?」林立果解釋說,準備了很多素材,具體事例也不少,但怕時間不夠用,就都省略了。然後林立果又講了一小時。葉群聽煩了,坐累了,一句話也沒說。人一散去,林立果就在背地裡罵道:「葉老胖他媽的太不夠朋友了,咱們走著瞧!」(《毛家灣紀事》第391-393頁)
吳法憲回憶:葉群告訴我,「林辦」的人對這個「講用報告」反映強烈,都認為講得不錯。我說,林立果是空軍的幹部,既然「林辦」的同志反映很好,那就叫林立果在空軍的幹部會上也講一次吧。隨後,我把這個意思告訴了王輝球。
1970年7月31日,空軍政委王輝球召集空軍司令部、政治部二級部長以上的幹部,在空軍辦公大樓的七樓會議室開會,聽取林立果作「講用報告」。林立果講用報告大致上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學習毛澤東著作的問題,第二部分是「抓革命,促生產」的問題,第三部分是中國要強盛的問題。
吳法憲回憶:「講用報告」開始以後,王輝球才要秘書通知陳綏圻(吳法憲夫人、吳法憲辦公室主任)去參加會議。等陳綏圻從西山趕到了空軍大院時,林立果的報告已經開始一個小時了。會議中間,周宇馳對陳綏圻說,林立果講完是不是請她也講幾句。陳綏圻因事前沒有準備,就說不講了。周宇馳又提議:「那就帶領大家喊幾句口號吧?」陳綏圻不好再推,就讓他幫助擬幾個口號。林立果的這個「講用報告」很長,差不多講了整整一天。講完以後,王輝球首先講話,接著王飛又講了話,他們兩人都對林立果的報告給予了非常高的評價。最後,陳綏圻帶領大家喊了十幾個口號,會議就結束了。
吳法憲沒有參加林立果的講用報告會,事後調來錄音聽了一遍,感覺林立果講話的口氣太大。其是第三部分,如果由林彪來講還比較合適。但出自林立果之口,就顯得太過了。但吳法憲還是打電話給葉群,表示林立果在林彪和她的培養、教育下,林立果到空軍以來各方面都有很大的進步,他的這個報告講得很好,是在空軍放了一顆「政治衛星」。葉群聽了我的話很高興,說:「都是吳司令你的培養。今後對立果還要嚴格要求,讓他不要翹尾巴。」
吳法憲明確表示不同意大肆宣傳林立果這個「講用報告」,不同意印發,葉群也表示「不要印發。」但是擋也擋不住,印刷了各種版本。在九屆二中全會後期,連周恩來都提及此事,吳法憲又嚴令將此風剎住,但也未完全奏效。後來,這個「講用報告」不僅在空軍中廣為傳播,而且還傳向了全軍,傳向了全國。(《吳法憲回憶錄》第772-774頁)。
◇林立果「小艦隊」的來龍去脈
1968年夏天,空軍黨辦的王飛和周宇馳向吳法憲提出,林立果到空軍已經快一年了,他學習努力,工作也很積極,現在他想到下面去轉一轉,搞一點調查研究,為空軍領導收集一點材料,提供一些意見。吳法憲說:「這些都很好。他是空軍黨辦的秘書,為空軍黨委做一點事情,應該放手讓他去干,對他也是一個很好地鍛煉。能夠下去,做一些調查研究,提出建議,也算是一點成績嘛!」
1969年2月16日,林彪給周宇馳、劉沛豐寫了一個條子:「周宇馳、劉沛豐同志:這兩年老虎(林立果)在你們幫助下能力上已有進步,今後可讓老虎多單獨行動,以便鍛煉他的獨立工作能力。此致敬禮,並感謝你們過去對他的幫助。林彪,二月十六日。」(中共中央文件【1972】第24號,整篇除一個冒號外,再無標點)
這張紙條是林彪應林立果的要求寫的,否則林彪怎麼知道周宇馳和劉沛豐?寫這樣「獨立工作」的紙條林彪還是願意的。但是,林彪決不會為林立果升職去寫「條子」,否則批判林彪時也不會拿出這樣一張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的紙條當「靶子」了。至於1969年林彪視察張家口帶上林立果,1970年廬山會議林立果打著軍委辦公廳秘書的旗號上山,都是葉群安排的,林彪並不知情。
林彪秘書張雲生回憶:1970年3月,林彪讓秘書于運深打電話到毛家灣,要張雲生等為他在四屆人大講話準備「條子」。林彪指示,由張雲生、李春生兩個秘書和老虎(林立果)組成一個調查研究小組,研究的題目就是怎樣搞好抓革命、促生產。于運深傳達說:「這個調查研究小組由張秘書牽頭,要抓緊時間,爭取早些搞出個眉目來。」張雲生問:「首長這個指示,葉群知道嗎?」于運深說,還沒有報葉群。張雲生說:「你不要報了,我和李春生一起去搞調查研究,但不要再牽上老虎(林立果)。他願意搞什麼調查研究,那是他的事。如果再報主任,那是自找麻煩。」于運深說:「這是首長親自發的話啊!」「首長發的話多了,那要看指什麼事。你想想,如果主任再插手,我怎麼應付?如果老虎(林立果)不聽我的,我怎麼辦?再說,我能領導這隻老虎嗎?」張雲生要于運深報告葉群,首長讓搞搞抓革命、促生產的調查研究,同時他也向林立果通報了,卻閉口不談「牽頭」的事。林立果聽后很高興,說「你搞你的,我搞我的,我們平行作業。」(《「文革」期間我給林彪當秘書》,張雲生、張叢堃著,香港中華兒女出版社2003年版,第582-583頁)
張雲生深知,毛家灣人事關係的錯綜複雜,名義上是林彪至高無上,實際上是葉群當家,再牽上林立果,那就更不好辦了。事後林彪並沒有查問他們是否組織了調查研究小組,他只要結果,不要過程。因為頗有經驗,所以張雲生才敢於「修改」林彪的指示。
吳法憲回憶:大約是1970年10月,葉群對我說:「立果這個孩子,要想在空軍幹下去,就得好好學習點業務,從技術上去發展。這次他在廬山上看到了一些情況,就再也不願意從事政治了。他願意到廣空的飛行部隊去蹲點,搞一點調查研究,研究一下飛行部隊的訓練和有關安全的問題。」我問:「為什麼要到廣州去?廣州那麼遠,不好照顧怎麼辦?」葉群說:「是他自己要去的。」我聽了以後說:「既然你同意了,我也就沒有意見。」
為了工作方便和林立果的安全,我要王飛他們成立一個調研小組,讓他們用這個調研小組的名義下去活動。我給他們的主要任務是:調查下面部隊飛行訓練的情況、事故情況和存在的問題。我還特別叮囑王飛和周宇馳,下去后,一是要注意保密,二是要注意安全,不要出任何問題,否則的話我們就對不起林彪了。以後,我實在是因為各方面的工作太忙,一直沒有具體過問調研小組的情況。這個調研小組到底有多少人,又開展了些什麼活動,我並不知道。「九一三事件」以後,有人把調研小組與「小艦隊」聯繫起來,說是我批准成立的這個「小艦隊」。實際上,我批准成立的只是一個調研小組,而「小艦隊」是林立果他們背著我搞的,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我也是在「九一三事件」以後,才知道有這個「小艦隊」的問題(《吳法憲回憶錄》第769頁)。
林立果去了廣州不久,就搞了一個「空9師飛行訓練安全經驗總結」的材料。吳法憲看了這個材料以後,感到不錯,覺得還是有一些說服力的,就上報了總參。這個材料後來經毛澤東和林彪的批准下發,並在空九師開了一個現場會。
吳法憲回憶:這之後,林立果和周宇馳回北京來看我,說是要學習開直升機,以便掌握一點第一手材料,下去的時候少說一點外行話。對此,我堅決不同意。我說:「林立果不是飛行員,學習什麼駕駛直升機?萬一發生事故,我怎麼對得起林副主席!了解一點飛行規律,懂得一點飛行技術就可以了,不要自己去學習開飛機。」
為了這件事,我又打電話去告訴葉群,葉群也不同意。在我的堅決反對下,林立果後來沒學成駕駛直升機,但是後來事實證明,周宇馳還是瞞著我偷偷地學習了駕駛直升機。我當時完全認為林立果、周宇馳他們真的是在搞調查研究,學習飛行技術,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還在底下搞一些別的名堂(《吳法憲回憶錄》第847頁)。
吳法憲回憶:直到「九一三事件」之後我才知道,廬山會議以後,葉群、林立果背著我,同空軍的少數人搞在一起,幹了許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九一三」以後,在我被逮捕以前的這一段時間里,經過群眾的揭發,衛戍區的搜查,我才知道不僅在廣州和上海,就在北京的空軍招待所、西郊機場、空軍學院、和空軍二高專等處,都有林立果的專用房屋。這些被稱為林立果的據點,但我當時卻一點都不知道。林立果等人的這些事情都是背著我乾的。我當時也被廬山上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已經顧不上空軍里的這些事了(《吳法憲回憶錄》第850-852頁)。
綜上,林彪對林立果在空軍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林彪從來在林立果的問題上發號施令,吳法憲的「兩個一切」與林彪無關。至於《「571工程」紀要》,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林彪參与,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林彪知道。在「九一三」事件,林彪沒有錯,更沒有千錯萬錯。各種證據顯示林彪臨走說的是去大連與飛廣州,不是蘇聯,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林彪知道去蘇聯。總之,林彪和林立果是親生父子,但同時又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如果兒子犯法,非要誅連父親,對這種的「王法」制度,在那個年代還能說什麼呢?完全無話可說。
(魁省山寨·摘錄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