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20周年忆同桌张晓颖 by 岳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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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20周年忆同桌张晓颖
我来自河南省上蔡县西洪乡岳庄村,来北京上学前从没有走出过县城。考上北外后就满怀憧憬又一脸迷茫地只身坐火车半夜出了北京站。由于通知书上说有车接站,就以为是小汽车接“天之骄子”,出站后在北京站广场到处找车,最后被停车场门口女管理员抢白了一句“有车接你?你等着吧!”才既失望又无助地坐在地上傻等,直至上午八点多看到北外接站横幅和校车,其间还被人花言巧语骗了五块钱。
就这样我于1987年8月19日一身粗布衣、满口河南话来到北外校园。在北外四年一直默默无闻,却又干了一项非常容易“出名”的窗口工作——由于家里穷,87级英语系学生会推荐我在以女生就餐为主的一食堂当学生管理员,除写写通知和菜谱外,午饭和晚饭时帮着卖饭,自己一天三餐免费,每月还有15元工资,从大二上学期一直干到毕业。大学期间还干过为外国专家楼送牛奶、暑假骑三轮车为学生宿舍调整搬运床桌、家教等勤工俭学的活。
毕业20年聚会要求每人写篇回忆或感悟文章。回想起来还是有很多难忘的人和事,在此就不流水账式的一一罗列了,就说一个最难忘的人——大一同桌张晓颖。由于高中时从没有练过听力和口语,所以大一上课时,既听不懂也不会说,一说还满口河南腔,经常惹得老师和同学们哈哈大笑。同桌张晓颖一直非常耐心地帮助我——每次都告诉我老师用英语留的作业是什么,口语课是她写好对话和我一起练,老师提问我听不懂时就偷偷用中文告诉我。除学习上帮助外,课余时间还经常和我聊天讲故事,有一次我们两个正小声聊得津津有味又旁若无人,引起了另一位女同学会意地笑着说“你看他俩”;1987年11月中旬她告诉我11月20号是她的生日,而我却毫无反应(因为当时心里确实没有生日的概念,我的生日是考上大学后需转户口才从派出所知道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当然第二年就知道主动给她送生日贺卡、祝生日快乐了),这么“木呆”,她非但不计较,还在12月送我圣诞、新年贺卡(这是我有生接到的第一个贺卡,现在还在),当然当时拿着贺卡还是懵懵懂懂,记得连最基本的“谢谢”也没说;1987年底班里开迎新年舞会,我是第一次见到舞会现场,看着男女同学成双成对相拥而舞,我当时心里羡慕又胆怯,正孤零零坐着尴尬之际,她来请我跳舞,我说不会,她说我教你,我就腼腼腆腆地站起来跟她学跳舞。她还回家用磁带帮我录制她最喜欢听的歌《月琴》。慢慢学会了点讨女孩欢心,就把这首歌听了好多遍,还给她说真好听,但由于当时欣赏能力有限其实并没有感觉出美来,歌词大部分也没听出来,基本上属于对牛弹琴。不过由于假装喜欢听多了,这首歌的旋律也就在潜意识了打下了深深的烙印。1993年在柬埔寨维和期间,有一次在金边逛华人电器商店,突然听到“再唱一支思乡曲‥‥‥”这一熟悉的旋律,当时可以说心潮翻滚、回味无穷,感到歌声怎么这么美,百感交集的我当时还偷偷流了泪。人们常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搭配学习也不会累的,所以大一下学期我们时常晚上在教室里一起背美国的50个州,背选修课《唐宋词选》,背到李清照《一剪梅》中的“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用手从眉头指向心头,她也总是会意微笑。
大二下学期,她第一次请我到她家玩(当然早就想去,好像我还说过几次)。当天她父母不在家,就我们两个谈天说地聊、买菜做饭吃。中午吃完打卤面后又一起额头碰额头地看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照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生活几乎每天都很平常;有生以来过得非常幸福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一天是其中之一天。
1989年底她办好了去德国学习的手续,临行前让我骑自行车帮她把宿舍的被褥送回家;她家离北外不远,我骑着自行车迎着寒风一路小跑就帮她送回家了。到她宿舍取被褥时她外出办事不在,同宿舍女同学在帮我往自行车上捆被褥时露出“那种”微笑,笑得我还挺不好意思,赶快把眼神岔开。临走前的同学送别会上,她还说男生里面我的“朴质、勤劳”最令她难忘,这时和我坐挨着的男同学就偷偷用拳头在背后捅我。她还说走时让我与她中学时最要好的一位女同学一起把她送到机场,说实话当时心里既因即将经历一场类似电影里的机场送别而激动,又非常茫然不知所措,因为我从来没去过机场,也不知道“打的”为何物,好像记得还要早起,她住在家里而我在北外宿舍,这可怎么送啊?!(要是有这几年的条件倒好办了,怎么着也能派一辆军用捷达车早早地等候在她窗前)。临走前她又说她爸在德国的朋友来接她了,不用我送了,听后解脱之余又很是怅然若失。
她走后,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并多次梦见她回北京家中我去看她。梦有时特别奇怪,现实中明明知道她的家是什么样的,有好几次梦中却是等边六角型的二层楼,她正在农村那样的灶台上烧火做饭。后来见面说起此梦,她就开始自言自语地数在德国住的房子有几个角,数来数去她说还真有六个角,只是不等边,我后来估计有“穿凿附会”之嫌。还有好几次梦见在北京一个陌生街头相见,一边好像是她愿意嫁给我,一边是已婚妻拉着不放手;一会儿觉得已与妻领了结婚证,一会儿怎么感觉好像还没有领;梦中的我一边心系魂牵梦绕的她,一边又怕寒妻心,尤其是梦中想到妻三岁多因唐山地震死了亲妈,嫁给我后我成了唯一依靠,怎么也不忍舍弃,左看为难,右看也为难,真是左右为难,为难得愁肠百结,都快为难死了;但梦中的我最终还是舍妻随她而去,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悲伤欲绝的妻逐渐走远——心满怀纠结,眼泪水朦胧;梦醒泪流满面,妻在身边熟睡微鼾。
结婚后经常给妻讲起她,妻说就你当时“那个样”,她一开始就那么真心帮助你,并一直那么真心、那么落落大方地和你交往做朋友,说明她人品确实是难得的好,而这样的人品在现代社会是越来越少了。所以妻也非常感激她曾经给予我的帮助,我也经常给妻讲和她的故事,讲梦见她,唯独这个“二女争一男”的梦没敢讲,也没好意思对同桌讲。
梦想终于在分别整整10年后成真,2000年春节她回北京看望父母,大年初一妻正好要到学校值班,我就一个人提着花篮去她家了。刚一见面还真是相对无言,欲言又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还不禁抽泣流泪,并问她妈:“妈,我是感冒还没好,还是松堂来了感动的,松堂一来我怎么就老是流鼻涕流眼泪的。”她妈搭话了没有或怎么搭的话我倒忘了。慢慢地也就天南地北地聊起来了,我还给她讲了几个当时北京非常流行的“段子”,她闻所未闻,笑得不亦乐乎。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一直想见的人等10年才见到的那种感觉——感到这种感觉真好。几天后在我和妻的邀请下,她和她妈又到我一室一厅干净整洁的小家里来了一趟,还单独陪她逛了商店。后来她回北京又见过两三次,现在逢年过节或她生日多以电子邮件互致问候。因同桌好友张晓颖,我一直特别喜欢《同桌的你》这首歌,想当年刚听到这首歌时,感觉就像专为我写的一样,时常在单身宿舍一个人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像记得还曾经买了这首歌的磁带或是光盘寄给了她。
转眼就毕业工作20年了,人年龄慢慢大了就爱怀旧,加之工作后经历的很多人和事,就更加怀念大学时代曾经拥有的这份纯得无法再纯的同桌友情和朦胧感情,越来越感到当时感觉不那么明显甚至没有感觉出来的难能可贵。岁月真是无情又有情——有些事岁月能冲淡,有些事岁月能加深;有些事岁月印证了当时的傻痴,有些事岁月沉淀了曾经的纯真。
写于2011年9月26日晚
改于2011年9月28日晚
定于2011年10月5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