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故事--年龄最小的上访者
anonymous-100466 04/03 4592整理父亲遗物,看到父母和姐姐在文革中惨遭迫害的一幕幕,不忍卒读,心痛万分。
每天父母被批斗,姐姐也被孩子们打骂。小孩子们在我家门口修了“碉堡”,每天往里面扔石头砖块。姐姐只好天天躲在箱子下,大小便都在屋子里。
母亲的“交待材料”记录了当时的情形
“当时我们家搬到汇丰街去住。因学生天天去围斗,影响了附近的小孩也每天去围着打骂,见到罗小红更不放过。我们每天六点以前路上行人很少时,把她送到托儿所。阿姨不来,就把她交给厨房刘师傅。晚间八点以后接她回来。不敢走大路,不敢走有路灯的地方,怕被小孩看见挨打。有一次经过房产科门前,被在外边玩的小孩看见,立即领了一帮小孩,连喊带打跟到家里,闹到十点多钟。
当时正是秋天,拉黄土抹房子的时候。一些小孩在我们家门口前修起了一个碉堡。白天一些小一点的孩子拣砖头、石块准备弹药,等我们一下班,小孩们爬在碉堡里对准我家门窗,万炮齐发。星期天一整天都是如此。所以小红星期天在家不敢出门一步。坐在炕上,又怕由窗子飞进的砖头石块打脑袋,只好躺在箱底下。当时虽然她已经四岁了,可是连大便都要在屋里。去托儿所后,有时也受到一些小孩围着窗子往里扔石头、打她、骂她。使她经常被打哭、被吓哭。这一切,当时住在附近的人都是亲眼目睹的。罗小红当时的处境,比一般挨整人家的孩子要痛苦几倍。(因这里是有人指使的,这些情况自己在群众面前是不敢说的。因为我现在是向毛主席派来的工人阶级谈情况,所以打消顾虑,如实地谈出来。)
父亲后来去中央文革办上访,把大姐姐罗红留在外面交给几个女同志代管。他跑到门口接待室老老实实的排队递材料。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趁门卫不注意,自己偷偷跑进去大楼一通乱闯居然进到了总理办驻文革办的中枢办公室。
我真的很钦佩几个认真接待罗红一个4岁半孩子反映情况的中央文革办的领导,从他们身上似乎看到了现代微信鸡汤中才有的那些认真对待孩子的美国官员的身影。据他们自己说,接待过几万名上访者,从未见过4岁多的孩子自己来的。文革办的人很重视,姐姐当时没有桌子高,她被抱到桌子上,也不怯场,把所有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听取了罗红的情况叙述后马上给她开了一个“平反证明”。
证明说:“据小红反映,其父母在这次文化大革命运动中被打成牛鬼蛇神,因此小红在托儿所被称为小牛鬼蛇神,受到歧视,其相片、衣服、小人书、玩具被撕被砸,并受到小朋友的打骂,使她不敢再去托儿所。请按十六条和中央有关政策和措施,对学生进行说服教育,给予平反。” 还在门口老老实实排队的父亲看到手举一张证明从大门里狂奔而出的姐姐不禁目瞪口呆。
回来之后,单位又多了一个罪名批判父母。妈妈的交待材料如下:1967年2月份罗小红上访前后的详细经过,及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认识经过:
在1966年8月份,我和罗肇昌都被打成牛鬼蛇神,受到大小会的批判和斗争。8月29日受到抄家。当时把我小孩罗小红的小人书撕了不少,玩具砸碎了一些,有的衣服扯坏了。当然这一切都是百分之百的革命行动,是红卫兵出于对牛鬼蛇神的愤恨。(我们)没有教育她正确对待小孩的打骂,没有引导她把千仇万恨集中在她父母身上。”
那是一个多么畸形的时代!而现在难道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