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春山:紀念抗戰 中國能否借鑒以色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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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春山:紀念抗戰 中國能否借鑒以色列?
文/ 木春山
年初,全國人大通過立法設立抗戰勝利紀念日和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公祭日之後,各方反饋的意見多為正面積極。近日,官方又有消息稱,9月30日擬將設立為「烈士紀念日」。這讓筆者不由得想到了以色列。該國每年獨立日(國慶節)的前一天就是「陣亡將士紀念日」。中國官方對紀念日的日益重視,越來越具有國際範兒。早前就有相當一部分聲音認為各種紀念日和公祭日早就應該設立,參照物之一是外國。確實,外國在紀念日上的某些做法值得中國學習借鑒。
因為工作原因,筆者曾多次去中東小國以色列,對猶太人的堅韌性格和強硬作風留下了深刻印象。由於猶太人有着被納粹屠殺600萬人的苦難曆史,因而早在中國設立抗戰勝利日和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公祭日前幾年,筆者多次和以色列朋友談到二戰的相關話題。
遺憾的是,除了會點中文的人之外,大部分以色列人根本不知道二戰中日本軍國主義制造了南京大屠殺,當然對中國人在抗戰中付出多達3000多萬生命的事實也並不了解。當筆者和他們費力解釋那段曆史的時候,他們通常會吃驚地回應:你們為什麼不快點讓國際社會都知道?有的人也會拿出聯合國設立「大屠殺紀念日」的話題來說事兒。
和中國的對外宣傳相比,二戰後立國的猶太人做國際公關確實有兩下子。數十年來美國和西方社會在某種程度上一直圍繞以色列在打轉,聯合國也不例外。這既有西方對納粹德國殘暴性反思的比較徹底,總覺得虧欠猶太人什麼相仿;也與以色列善打「悲情牌」有關。
2005年11月1日,第60屆聯大全體會議一致通過了由104個國家共同提交的一項決議,將每年的1月27 日定為「國際大屠殺紀念日」,以紀念1945年的這天蘇聯紅軍解放了奧斯威辛集中營。因而這天也是一個重要的「勝利紀念日」。其實美國、英國、德國等西方國家早就將此作為大日子,每年都會舉行各種官方和民間的活動加以銘記。聯合國的「背書」是順應潮流之舉,而且也把猶太人的民族記憶升華到了全世界。可以想見,一旦哀悼某個民族的苦難成為全球所有國家的道德標杆,誰還敢明目張膽地反對?
然而具有一點諷刺意味的是,全世界都在這一天哀悼大屠殺遇難者,慶祝集中營被解放之際,猶太人在這天的紀念活動卻非常簡單。以今年1月27日為例,時任總統的佩雷斯發表一份特別聲明,將紀念上升到了普世價值的高度,呼籲實現人類和平。總理內塔尼亞胡上午和國防部長、總參謀長以及其他高級官員召開會議,隨後發表聲明,特別強調伊朗對以色列的威脅。
這似乎與紀念的基調並不相符。在以色列,1月27日除了是「國際大屠殺紀念日」之外,還是另一個重要日子 - 與反猶主義抗爭紀念日。以色列實際上將這個日子政治化,為本國國家利益服務。從這個角度上思考,內塔尼亞胡的講話就順理成章。
與總統總理相比,以色列的議員們這天的活動非常充實。鑒於波蘭奧斯威辛集中營對猶太人的特殊意義,以色列議會中有50多名議員自發來到這裏參加紀念活動,占議員總數的一半。那一刻他們暫時拋棄了你死我活的政治紛爭,每個人的形象在老百姓眼裏似乎都變得高大起來。
為什麼以色列人對「國際大屠殺紀念日」的態度並不特別積極?實際上,以色列每年要舉行3個具有哀悼意義的紀念日。1月27日只是其中之一。猶太人最看重的是本民族設立的「正牌」的「大屠殺紀念日」以及「陣亡烈士哀悼紀念日」。這兩個日子都和猶太傳統曆法有關。前者在猶太立法的國慶日(他們叫獨立日或者複國日)前7天,後者在國慶日前一天。
從把哀悼日放在國慶日之前來紀念的方式來講,從對傳統文化和曆史的念念不忘與謹慎操守上而言,確實能看出這個民族的不一般。筆者對此有切身體驗。
記得「大屠殺紀念日」前一天晚上(猶太傳統的節日和紀念日的活動都是日落後開始),筆者所認為的紀念的高潮就已經到來了,因為晚上要舉行官方哀悼活動。儀式在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舉行,這更增添了悲憫的氣氛。此後的一天時間裏,這個國家的電視裏都不會有什麼娛樂性的節目,一些公共場合的表演也不會被安排。全國的電視似乎只有一個「節目」- 哀悼。
每年的紀念儀式都會有一個主題,比如2012年是「我兄弟的守護者 - 大屠殺時期猶太人的團結」。2013年的主題是「華沙猶太人起義70周年」。2014年紀念儀式換算成猶太曆法是公曆4月,主題與堅強有關。
傳統的程序是一樣的。紀念儀式上,政治家、老戰士、大屠殺幸存者與家人都會出席,他們都要頭戴猶太小帽,在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獻花圈。一個特別的儀式是,大屠殺幸存者在祈禱的歌聲中,點燃6支火燭,為冥人哀思。電視鏡頭掃過,看到年近9旬的以色列總統佩雷斯輕輕擦了一下眼睛。他是全球年紀最大的在職國家元首(7月剛剛卸任),每年的類似活動都會出席。大屠殺幸存者和他的年紀相仿,看到這個場景或許讓他想到了自己的苦難童年和難逃厄運的親人。總理是以色列這個議會制國家的實權一把手,他自然也要出席,而且要發表講話。去年內塔尼亞胡就在這個場合公開宣布給全國19萬大屠殺幸存者撥款1700萬美元,用於他們的福利。
筆者的以色列朋友邊看電視邊擦眼淚,還不忘和筆者說,第二天上午將會有3分鍾的鳴笛。一開始作為東北人的筆者對此並未覺得意外 - 每到9·18的時候,東北的大小城市也會鳴笛,以色列人紀念遇難者應該和筆者們的做法並無二致。然而第二天的場景還是讓人感到震驚。
鳴笛的時候,在室內的筆者從窗外望去,滿大街的車都停下來,司機走出車外,肅立哀悼。行人也停下腳步目視前方。時間仿佛凝固,只有蕩氣回腸的笛聲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一個朋友說這是自發表達哀思的做法,但也有人說這是法律規定的。筆者沒有找到相關證據,但筆者相信「眼見為實」- 沒有親眼見到真的很難想象這種場景的巨大感染力。在那時,法律和道德相比,筆者只會相信後者的力量更強大。
至於降半旗等慣常舉動,在這樣哀悼的感召力下似乎都不值得一提。
第三個哀悼日的對象是為了以色列的獨立而犧牲的烈士們。由於以色列全民皆兵,因而這個日子也成了全民紀念的日子,唱主角的是官方和軍方。這一天的哀悼之後,就迎來歡樂的慶祝 - 以色列的國慶日。先苦後甜、先悲後喜成了猶太民族曆史與現實的真正寫照。
由此,中國的抗戰勝利日能否學習一下以色列的經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