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仇客 (續)by 黃慧
AliceB-223 03/09 6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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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掌柜的不在家,加之换夏时制,于是乎楼上楼下弥漫着无政府主义的气息,所谓“花猫不在家,老鼠开大趴”。
四川帮开了个群叫川鄂情,当然就我一个鄂人。早上一睁眼,有人发了祝“三·八”的条幅,我就三八一回,发了个喊群主开饭的贴画,几只猫儿狗儿拍着桌子要饭吃。我真饿了。
梅子惑惑地说,“慧娃子,你是群主啊!”
我愣了,怎么可能呢,从二十岁入了这个帮,从来都是跟着大哥大们,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操心。
一查,果真我是群主,但显然我一直把自己当客人,只管蹭吃蹭喝。
说到吃,我们七嘴八舌地畅聊川菜和四川小吃。
我家门口有家川菜馆,凑合,算得是本地明星。我们个把星期去吃一次。上回我同学来,吃完才发现连小吃甜点都没有。还好意思叫自己川菜馆!只是比我的清水挂面川味儿正些。
想当年,每次过年后返校,梅娃子都会大包小裹地扛着腊肉、香肠、豆瓣酱,回来喂养我这个后天发育成的四川娃儿。
四川帮里数我俩小,又是女娃儿,总是受到关照。帮主何大哥在安定门外方家胡同的宿舍是四川帮的据点儿。
十几号人真跟兄弟姐妹一样在一只大锅子里抢面条吃。那个年龄的孩子除了饿还是饿,吃什么都好香。
很多年后说起来还是那么温暖,那几个刚刚工作的大哥们只要有什么好吃的,或者要下馆子,总会叫上我们。当年在北外喝着白菜汤,啃完大馒头,然后噌噌地骑上自行车,背上背着碎花布衫鼓起的气泡,羊角辫在脑后飞扬着,一定准时在开饭前气定神闲地坐在饭桌上了。
方家胡同已经成了我们这群人心中的一个青春街道的路牌,二十几年后大家商量着要把方家胡同27号作为文物买下来,实在买不起,就把那块门牌拍买下来。那儿,记载了我们多少欢声笑语和狼吞虎咽。
我们相互看着长大,同行一程,后来也有的竟渐行渐远,走出了视线。很多年后的一天,一个小黑点在天边跳动着越变越大,渐渐清晰成那张依然熟悉的脸,以及脸后面的一个故事。
我们重新面对时,什么也没改变,时间都去哪儿啦?它哪儿也没去,还在原地等着我们。就象刚娃子还不依不饶地向我索赔的被我煮面条烧穿了的那支古董级的大锅。
如今大家山水各一方,经常一半时间在天上,一半时间在地上,但还是会找些借口在海内外,在出差或者回乡探亲擦肩时抓空聚聚,问问对方的日子,故事情节的延伸,许久见不到,也能风闻各自的消息。
兵娃子是四川帮常委,当年也是我的北外校友,现在一边毎日在集团公司里推笔杆子,一边和媳妇的弟弟联手经营了一家远近闻名的稻香农家乐,生意兴隆。当然,四川帮的老友更是会远道而去光顾。
我一听马上恭喜,真心为他骄傲,也真心为自己遗憾,尝不到美食。
大家一致喊他争取把连锁店开到我家旁边来。兵娃子谦虚道:“估计三天就要开垮。”
我心虚,难道他还记得我当年穷凶极恶的吃相,怕我将他的连锁店连链带锁一起斩断、嚼碎、咽下?
帮主何大哥毎年春节必率一家老小光临稻香农家乐。
兵娃子笑嘻嘻地说他每次特意关照不许痛宰何总。
何总在一次四川帮聚会上投诉兵娃子说去年春节,他点了两只土鸡,汤里却只捞出三条鸡腿,让兵娃子解释。
群里一下笑倒一片。
我心里明白,俺们北外的文科生,数学水平低点儿![调皮]
兵娃子振振有辞地说可能是鸡有腿部残疾,他店讲究纯自然,一般不为鸡做美容补救手术。
马上有人帮腔逗乐儿,“不过也不带何总这样的,吃鸡还数腿儿!”
兵娃子痛心地说,“你说这一条鸡腿,我也得停业整顿吧。从此,我改路子了,我店质检关键,味道第二,腿数第一。”
我己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有腿没腿又不影响当只鸡啊。”
也有人支招儿,“应该送几个猪蹄(好像记得是何总的最爱),他就不会去注意鸡腿了。”
此上上策,分散敌人,不对,友人注意力。
随后又有人抛出坊间版本,画面感极强。
何总强忍怒气,满脸春风找到二老板。
兵娃子媳弟正高举一把砍刀劈柴。
何总:鸡腿……
弟怒目圆睁:鸡腿咋啦?!
何总:鸡腿很好......就是少了一条。
弟:不是鸡兔同笼嘛,可能是被兔子吃了。
这样吧,你再点一只兔子,那条鸡腿可能就回来了。
接着大家又推动兵娃子的农家乐开发一道新菜,针对爱数腿儿的顾客,上鸡兔混炖--就是鸡和兔子搭配,同锅混炖。
我一听头就大了,象我这样小学奥数鸡兔同笼篇一直没能过关的,就是从菜里吃出个桌子腿来也不敢抱怨啊!
说说笑笑,国内已经夜深人静了,我估计我楼下的房基恐怕也被两个娃娃拆得差不多了,于是快快跟我的死仇客们道了晚安。
微信很奇妙,把一群在万里之外,大头朝下的人们正正摆在你面前,鲜活得不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