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编辑总结:华人那些事儿(5)由被消失的早期华盛顿州中国移民看为什么鸡毛秀会引起华人抗争
Oskarlre-1300 01/10 7880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感谢MITBBS网友flying 820作文,Oskarlre 编辑整理
西雅图这个城市名来源于印第安人部落酋长西雅图酋长,华州沿袭使用当地印第安人说法的地名不胜枚举。“消失的印第安人” (Vanishing Indians)是如今饱受批判的美国历史写作里如同鬼魅般反复出现的经典隐喻。印第安人被描述成一小群在白人移民摧枯拉朽横跨美洲大陆的历史性壮举里如同风,如同空气般,识趣地消退,给文明的到来腾出地方的人。举个简单的例子,荣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和导演双料大奖的好莱坞作品《与狼共舞》的结尾长镜头里印第安部落所剩稀稀拉拉的人在茫茫雪地里渐行渐远、直至消逝就再一次体现出这个隐喻暗合于当今美国人心理的普遍程度。事实上呢,印第安人没有那么“识趣”地主动消失,他们的土地和资源没有拱手礼让给文明的白人,他们不
是消失/vanishing,只不过是“被”消失了/vanished。外交、战争和灾难等种种因素都在那些由掠夺者书写的历史中被一笔抹煞。
相较于对“消失的印第安人”背后体现出的白人至上主义的批判,华州早期中国移民史可以说基本是一种类似的“消失的华人”状态。事实上同样的,百年来“被消失”的华人移民也从来没有甘愿接受过“消失”的命运,不平和抗争始终贯穿在这片土地的历史上。
中国移民在华州最先登陆的地方是在 港口城市Port Townsend 。Port Townsend附近的Whidbey Island岛上作为国家级历史保留地的Ebey’s Landing土地辽阔、景色优美,是个周末一日游的绝好去处。请看它的官方网页,这样描述了此地的独特:“Today this National Historical Reserve preserves the agricultural and cultural traditions of Ebey’s Landing – both native and Euro-American ” (http://www.nps.gov/ebla/index.htm)。
早期中国移民在这里劳作过、贡献过的仅有的物证之一是trail 路边的公墓里,一块孤零零的,刻着一个中国人名字的墓碑。他是一名来自中国的劳工,按照当时的移民法,他无权携带家眷入境,一定是和其他同村同乡的男丁一起,经过艰苦的努力才争取到了这个出海到“金山”的机会。他住在雇佣他的白人农场主的木楼旁边的简易窝棚里,他住的地方一定简陋而不经风雨,如今早已消失殆尽了。他出身农家,深谙种植之道,干起活来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他几乎很少休息,只是定期的去同乡们都知道的地方给老家寄钱的时候才略略放松;寄钱的同时如果他也给家里捎信的话,一定是报喜不报忧,说“一切都好勿念”之类的话。他辛勤一生,终于在身后赢得雇主的照拂,在异乡的白人家族墓地里埋下了自己的尸骨,留下了一个名字。
随着华人的逐渐到来,很多美国下层开始认为华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机会。1880年代美国经济的暂时衰退就激起了一次对在美的华人劳工的排华浪潮,各种明目张胆地针对中国人的侮辱言论和暴力攻击在美国各地此起彼伏。直至美国历史上第一个直接针对某个特定种族的移民法案—“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Law —签署。华人的ancestors, 他们除了汗水洒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鲜血也洒在这片土地上。 然而如今Ebey’s Landing这样的历史保留地,却连他们的存在都不曾提起。
去年底西雅图市中国城的陆荣昌亚洲博物馆(Wing Luke Museum)(它就在jade graden餐馆街对面,大家有兴趣请去参观)有个有关的展览。小小的展区由青少年和艺术家呈现的内容不多,却让人思考良多。这个展览的题目是田野上的鬼魂 Ghost in the Field,介绍Port Townsend 和Whidbey Island 两地被消失的中国移民的历史。展览目的的阐述是“This exhibit is about those hardworking men who contributed to history of Whidbey Island and Port Townsend. Through this exhibit, we bring back to life the stories of these workers in hope that they are no longer ‘Ghosts in the Field. ’ ”最令我欣慰的是这个展览的组织者还提议了在Ebey’s Landing国家历史保留地内安置有关中国劳工的公共艺术装置。虽然看起来这个提议还并没有付诸实现,但相信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华人移民的前辈祖先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主流历史所消失的,比如他们中有一个人就值得我们记住,西雅图的广东人陈宜禧。 华州的早期中国移民面临过各种露骨的种族主义言论和暴行,可是他们并没有轻易放弃,他们始终在抗争。这也是为什么今天,面临杀光中国人的一个“玩笑,”我们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能轻易放弃,不能主动被消失,要站出来大声说——We are here 我们在这里!美国面临经济上的危机不是第一次,华人不愿也不会再做替罪羊;如果任何人还在教小孩子屠杀和仇恨,我们也会从语言到行对对其进行最坚决的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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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的有关陈宜禧的内容转载自编剧范昕的博客文章《历史钩沉:一个震慑数百美国暴徒的中国人》(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b3c3330100cbj0.html):
1885年9月28日“排华议会”在西雅图举行会议。每一个劳工组织都出席。其中有大量的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会议决议所有的“中国佬”必须在11月15日之前离开。这些人后来被统称为“排华党”。
1885年11月3日,数百名暴徒在市长带领下,来到塔科玛市的华人聚居区,强令华人离开。冰雨之中华人被赶往车站,他们在车站广场冻了一夜,至少一个体弱华人冻死。
当时的华人,面对暴力攻击任人宰割,敢怒而不敢言。唯一例外的,是西雅图市的企业家,名叫陈宜禧。
在Tacoma驱赶华人事件之后,陈宜禧给满清政府驻旧金山总领馆发电如下:塔科玛市华人昨日遭到驱赶,两三百人来到西雅图,情况危急,当地政府难以提供保护。请你们提供保护。华昌公司,陈宜禧。
次日陈宜禧接到复电:我们会尽力而为。今日皇兵(指美国联邦部队)将被派出。总领事欧阳明。(O注解,大家可以看看历代中国政府是如何“保护”华人的,清朝还承认双重国籍)
但事实却是,美国内政部长认为此时无需动用联邦部队。所以“皇兵”的到来系子虚乌有。
1885年11月,陈宜禧紧急约见自己20多 年的老朋友,西雅图市市长亨利•耶斯勒和其他的西雅图名流,包括托马斯•伯克法官,讨论西雅图局势。没想到他们众口一词的劝陈宜禧带着本地的华人离开西雅 图,因为暴徒在当时已经不是个别现象了,他们代表着社会广大的阶层,虽然警方在维持秩序,但是袭击的事情防不胜防,没有人能够保证大家的安全。然而这些并 没有吓倒陈宜禧,他以美国的法律为依据慷慨陈词、据以力争。最终,伯克和耶斯勒等人都为陈宜禧的话所震撼。当晚,耶斯勒市长召集西雅图市民集会。
《西雅图历史》一书对这次会议有详尽的描述。正是在这次会议上,一贯为白人工人代言的托马斯•伯克法官挺身而出,发表了一段在历史十分著名的长篇法制宣言,严厉谴责了暴徒的非法行径:
“……我们面对这么一个问题,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像一个自由的,守法的,尊重正义的美国人,还是像狂暴的,无法无天的某些外国人那样?”
“我 是一个美国人,我向所有美国人呼吁,我们面对合法的和非法的两种方法,我选择美国人的方法。不管他是移民来此,还是在美国出生,如果他不站在法制一边,他 就不是真正的美国人。如果谁要以蔑视和践踏我们自己制定的法律来玷污这个共和国,他就不配拥有美国的国籍,不管他来自哪里……”
“美 国政府,在人民的许可下,邀请中国人来到这里。在和中国政府签署了庄严的条约之下,中国人和来自其他国家的人一样,在法律保护下,享受生活、自由和追求幸 福的权利。今天我们不单单受到我们自己制定的法律和美国政府庄严承诺的制约,同时出于人道和正义的考虑,我要在这种暴行面前保护中国人……”
伯克法官在道义上的胜利,仅仅给西雅图的华人赢得了三个月的安宁。
1886年2月,包括陈宜禧在内的350名西雅图仅剩的华人还是被驱赶上了码头,迫使他们登上驶往旧金山的太平洋皇后号。虽然当地的警察也匆忙赶来试图维持秩序,但是当时的暴徒依仗自己人多,对警长的话毫不理睬,更有甚者,还当着警长不断辱骂和殴打华人。看到如此形势,陈宜禧为了给警察和执法民团赢得行动的时间,从容地从客轮的舷梯走了下来。
陈宜禧对暴徒说,自己决不会离开西雅图,因为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暴徒们没有想到,陈宜禧竟然如此从容和自信,他们不能容忍陈宜禧用这种神情进行辩论,大声谩骂起来:中国佬滚蛋!滚回中国去!美国不要中国佬!
陈宜禧正色告诉他们: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有资格留在这里,因为我纳的税金比你们加起来都多!我的税款也许就养着你们这里的许多人……我要走了,你们中间的某些人,也许会挨饿的。陈宜禧的话揭了这些依靠吃政府救济的人的短处,他们疯狂拥上去揪打陈宜禧。陈宜禧不还手、不反抗,任由男女暴徒们上前打自己。
满脸是血的陈宜禧说,你 们所有的人都知道,美洲大陆是属于印第安民族的,你们跟我,跟所有的中国佬一样,是外来民族,你们或者你们的父辈,漂洋过海到这里寻找自由和富庶之梦,因 为你们忍受不了本国愚昧和不平等,今天你们在美国做的事情,还不如你们过去的国家。今天我这个中国佬不走,你们美国还能够看到一点点公平的希望
,如果我这 个中国佬就这样离开了,你们这里就只剩在野蛮和无知……
暴徒们被震惊了,这个时候多数的人受到陈宜禧话的感染,开始检讨自己行为。面对最高法庭的命令,他们不再坚持。执法民团顺利地把华人营救下来。根据“人身保护令”的内容,民团把全体华人带到联邦法庭接受保护。
华人被送到法庭之后,《西雅图历史》如下记载:
“通过翻译,格林大法官用简单的词句和蔼的语气告诉华人。他获悉,他们被一群坏人,在违背自己的意愿的情况下关进一艘轮船。现在他想知道事实是否如此。他还告诉华人,在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人都希望他们离开,但是如果他们选择留下,将得到法庭的保护。他告诉他们:‘你们不要害怕,在必要的时刻,这个领地和美国政府的全部武
装,随时准备对你们提供保护,保护你们的人身和财产。留下来的人将会安全。’”最后300余名西雅图华人居民中,只有包括陈宜禧在内的16个人声明留下。
陈宜禧做出了一个违反常理,极端强硬的决定——留在西雅图不走。恰恰是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整个事件的进程;是的,此时的西雅图历史,是由陈宜禧,一个中国人执笔!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终结,由于陈宜禧的坚持,激怒了排华暴徒的首领,根据记载,当执法民团在总队长George Kinnear上尉率领下,护送这16名华人回到自己住所的途中,又遭到了暴徒更疯狂的冲击。面对即将无法控制的局面,警察开枪了!根据目击者说,民团开枪射击的警员一共有五人,其中包括托马斯•伯克法官。
警察向示威群众开枪,伤四毙一,成为西雅图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西雅图历史》一书中为此专门设立一个章节。
接着华盛顿领地总督斯蒯尔宣布了戒严令,联邦部队进入西雅图。
劫后余生的陈宜禧做了和持有明哲保身哲学的华人相反的事情,他认真地记录了暴徒们造成的华人商户损失。然后就这些损失,代表西雅图全体华人向法庭递交了诉状。经过一番法庭上的折冲樽俎,在伯克法官的最终裁决下,西雅图的中国人获得70万美金的赔偿!相当于每个华人商户平均获得3000美元的赔偿!
十几年的旅美生活告诉笔者,就是在今天的美国社会,华人与美国政府对簿公堂也是相当罕见的事情,考虑到120多年前的人权状况,陈宜禧是在极端孤立,面临四面八方强烈敌意的情况之下展开这场大诉讼的。这种胆识和气魄是他同时代的华人身上所极为罕见的。
这 大概是华人在美国土地上,打赢的第一场诉讼。这场诉讼的直接结果,就是被驱赶的西雅图华人逐渐回流。而仅仅再过了三年之后,华人在这个城市的地位就发生了 新的转变。此时,我们再回过头来,审视陈宜禧在成百上千的暴徒袭击时做出“留在西雅图”骇世惊俗的决定。他的决定绝不是冲动,更不是歪打正着,只能是一种 超越常人的远见和钢铁般的意志使然。那是种时代变革之前,历史赋予极个别先导者的特殊人格。
陈宜禧在西雅图奋斗了45年,他既是实业家,还是一个民权领袖。尽管他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但是他的努力却是实实在在改变了西雅图乃至整个美国西部华人的命运。西雅图是全美排华暴力中,唯一没有造成华人伤亡的城市,西雅图当局成了唯一坚决保护华人的地方政府。
对 于今天中国人来说,提到华人在美国地位的最大突破,大家想到的恐怕是第一个华人州长骆家辉。但是,他的政治成就在美国是不是第一,由于陈宜禧资料的发掘, 变成了可以探讨的话题,尽管陈宜禧没有像这个一百年之后的台山同胞那样在美国担任高级公职,但是他在美国人权状况十分恶劣,“排华”成为政府和民间一致主 流的前提下曾为美国西部重镇呼风唤雨的人物,不能不令我们重新审视华人华侨历史。虽然我们不知道法庭上陈宜禧代表着华人做了怎样的陈述,但是不管他说了什 么,他的话比马丁路德金那震撼世界的《我有一个梦想》早了77年!
陈宜禧在美国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先河:
他——作为华人打了,并且赢了第一次在美国的官司!
他——在西雅图大火之后,修建了新西雅图第一座砖楼!
他——成为西雅图商会第一个华人终身理事……
在亨利•耶斯勒魂登西土,许多同时代的商友退隐江湖的时刻,60岁的陈宜禧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台山,(事实上,由于1882年的排华法案通过,可以对华人女性的针对性移民限制的同时禁止华人与其他种族通婚导致了大量华人回国)开始了人生新的篇章:
他——修建中国第一条民营铁路!
他——第一个提出建立对外开放的商业特区。
1929年7月1日,陈宜禧已经辞世一周的时候
他又创造了自己最后一个第一——第一个在美国地方大报上头版头条的华人!《西雅图每日时代报》的标题是:《陈宜禧——西雅图著名华人逝世》。“西雅图著名华人”是一个多么耀眼的称谓?!
请别忘记,就在同一个城市,三千人曾经站在大街上呐喊:中国佬滚出去!
百年已过,今天作为新一代华人的我们面对类似的情况,又当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