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我们仨

邓爽-100560  08/31   7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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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于威那一刻一直都鲜活的印刻在我脑海里。师大附中第一天报道,爸爸妈妈送我进宿舍,宿舍很大,是原先的教室改的,放了八张上下铺,三面侧墙各靠墙两张,中间对面墙并排两张,孩子多家长也多,大家各自找自己贴了名字的床铺,忙着铺床,放行李。只有一个女孩,显得那么不同,穿一件白色制服连衣裙(后来知道是爸爸买的一件香港校服裙),镶着海军蓝的边,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坐在一张小课桌前包书皮,用的都是雪白整齐的计算机打印机,仿佛周围的糟杂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沒有。妈妈问她个事情,一张嘴,银玲儿般的声音,和收音机里“小喇叭开始广播啦”的声音一模一样,然后她说“我叫于威,威武的威,燕山来的!”当时的我,刚从远郊区县考进北京市里重点高中,对一切都还怯生生的,一下子,我就记住了这个very special 的女孩。
于威适应环境好像特别快,第二天早上,管理员老陈起来铃响,第一次离家住宿的我早上还在手忙脚乱的不知去哪刷牙洗脸,她已经从外面跑进来了,说是已经在外面小跑了一圈,而且背了外语单词。感觉小小个子肉嘟嘟的她像个小炮弹,浑身崩满了能量,动作麻利的从洗嗽房返回,提着水壶去食堂吃早饭了。等我笨手笨脚的收拾个大概准备出宿舍门,她已经早饭回来背着书包要去教室了。高一我和于威不是一个班,我是三班,她是二班,所以白天上课期间我看不见她,只记得她大概是每天第一个出宿舍门,最后一个从教室回宿舍。记得有几个早晨我挣扎着想跟一下她的节奏,跑步,背英语单词,打水吃饭,实在是免为其难,也就放弃了。

初见杨晴,晴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因为是从本校初中直升,晴应该是比我们来的晚,头几天好像也没住宿舍,只是牢牢记住了关于她的神话“总分596!二门100四门99!”(满分600)。别看她1.74米的大个子,其实小我们一岁呢,梳着两把长长的大刷子,说起说来却是懒懒的像个小孩子。晴极其有语言天才,因为爸爸是上海大少爷妈妈是无锡小姐,晴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无锡话,还有她的英语,对于我这种郊区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来说,当时觉得她说的简直和录音带外国人说的一模一样。当时听英文歌我基本上听不懂词,她居然会唱!有一次化学课学了很多复杂的有机方程式,她居然花时间找出了对应的英语单词,说是要有利于记忆!最后又不得不承认也像我们一样成了一锅粥。
杨晴高一和于威一个班,不和我一个班,所以高一的时候我们还没太混在一起,只是晩上回宿舍后洗脸洗脚时的胡侃打浑儿,只是经常觉得晴大大的个子说话时却像个小孩子,威小小的个子脆脆的声音但说起话来却成熟。
高二分文理科重新分班,我们仨同时分到高二二班,这就开启了我们三位一体的二年生活,我也对威和晴有了进一歩深入了解。到了第二年,估計聰明的于威小朋友明白了重点高中怎麼渾,就露出本來面目,開始愉快的渾日子生活了,高一時绷的弦都沒了,经常不上晚自習在宿舍里吃喝玩樂。記得她的嘴很挑,食堂里的飯稍微不對口,就立刻把那漂亮的搪瓷飯盒盖上盖兒,小鼻子一皺"有味儿",然后就到校外餐馆点菜去啦。于威爸爸经常来学校,于叔叔是清瘦的带着黑边眼镜典型的知识分子样子,带着我们仨出去吃过好多次饭。我们三个小姑娘也居然大模大样的点菜吃饭,随便哪个小饭馆儿的饭菜都比学校食堂没有油水的香啊。每次我们都会吃得肚圆心满意足的回宿舍。那时因为学校的菜没油水,又是青春期,我们都吃很多,要不肚子总饿,所以一个个都胖滚滾的。有一次晚上去晴家过夜,当时她家已经是地毯了,当时地毯还对我们来说很新奇,我们仨个人嘻嘻哈哈的在地毯上铺被子准备睡觉,晴妈妈喜滋滋的说“仨个小胖胖在地上滚来滚去太可爱招人喜欢啦!”
有时遇上快期中期末考试了,我们周六晚上就不回家了,学习之余一定出去逛逛。师大附中位居闹市和平门,一站地距离到前门。那时候全国第一家前门肯德鸡刚开门试营业,我们仨溜达过去凑了所有兜里的钱够买一盒冰淇淋和一盒土豆泥,还记得店里全是外国人,我们仨小姑娘啥也不怕,一边坐在那里分吃一盒冰淇淋,一边偷窥隔壁坐着的两个白人帅哥,晴说有一个特别像哪一个popular 的歌手,帅哥问我们炸鸡好吃不好好,我们也只是傻笑,但沒有丝毫不好意思。那时候的我们,真想不到以后我们会在遍地肯徳鸡的美国生活。
那么多珍貴的往昔记忆,零零碎碎的撒满各个角落,十六七岁花季的年龄,虽然在那个年代没有太多的选择,但少女的心思是一样的。我们也会讨论男孩子,也有暗暗的对哪个男孩子有好感,同时又有不足的信心,羡慕身材和面容都姣好的女同学,羡慕被男生喜欢的女同学。有一次班里十几个男生一起去帮一个女同学过生日,羡慕得我几乎掉眼泪,记得那个周六晚上,我们一直在聊天,一直在玩一个叠纸游戏,在纸上写下几个美好的愿望,折几个角随机看哪个愿望被抽中,记得我抽中的是“我的爱人在远方”,于威忽闪的大眼睛对我说,“爽,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特别爱你的人的,真的,一定会的”。还有一次晴的父母不在家,我们仨,再加上陈光,自己烧了一桌菜,邀请四个男生同桌来吃饭。少女的小心思啊,这可能是我们能想像并做到的和男生接触的不多的手段之一了,根本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朦胧的那种想和异性接触的少女情怀。
那些日子,给现在的孩子们讲起来,又好笑又温馨又特别。学校操场很小,每每体育课跑100米,200米,常被老师带到学校附近的大街上跑,对于我和晴这种缺乏协调性体育不好的人来说,真是一个特别尷尬难堪的亊情。下学后教室打扫卫生其他学生打闹,我们住宿生会跑到和平门地铁地下通道封闭的一端去背政治历史。结业考试前,宿舍熄灯后,我们会偷偷打开手电筒,或点上焟烛,甚至偷偷遛到外面路灯下面去背书。圣诞夜翻墙出去教堂看热闹,被住宿管理员老陈抓住罚不让住宿几天,不敢回家和父母讲,下了晚自习偷偷抱着被子去教室睡觉,早上又在同学掩护下偷偷的把被子抱回宿舍。每每想起这些趣事,我都能自己就笑出声来。
高考后,我上了人大留在北京,杨晴上了北大被送到石家庄军训了一年,于威跑去了上海。去火车站送于威她背个浅粉色的双背书包俏俏的短头发像个小精灵一样飞走了。去石家庄看杨晴,她穿个臃肿的军大衣胖得像个小狗熊,写信告诉我去看她就带好多好吃的,于是我大包小包还从石家庄火车站下车时买了个烧鸡。彼此见面机会不多,各自交友,恋爱,成家,工作,一晃,26年過去了,才又有一張這樣的合影。人生,說長,又不長,讀書,可以讓思緒思維隨着時光無限的倒轉和延伸,實在的日子,又是一天天飛似的過去,我們仨個,還會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上起起伏伏,但我相信我們都會盡最大努力去爭取幸福的人生,無論过去多長時間,下一張相片上的我們一定也會這樣坦然的微笑。